李环水入宫那时两位皇子已经离京,两位皇子回不回来对她而言,不是她上心的事,李环水垂首凝思如何让丁荷韵在接风宴上出丑:当众人面出风头,你怎么不去上天!
姐俩闲聊了几句,便继续着手下活计。
李俏的心如同死了般,等了一天又一天,过去这么久都没等来那个人,如今的生活于她而言,仿佛一滩死水。
死水中求生,也得给人求生的稻草,否则人生唯剩下.了无生趣。
阴过几天,夏日炎炎照旧,表面上看,后宫总是静怡如水,但静怡如水的背后藏着暗潮涌动。
李俏快有完全陷入心死之地时,表面静怡的后宫深潭水中被抛入一颗石子,水面涟漪的出现,预示后宫之中血腥又残酷的戏目正式拉开序幕!
崇武二年秋,离京一年多的两位皇子回朝,宫中举行盛大接风宴,大大小小的官员,只要是在朝的,通通入宫来参加这场接风宴。
宴会上,百官举杯祝贺两位皇子凯旋而归,各位娘娘们也频频举杯,祝贺大皇子与三皇子平安归来。
两位皇子今日极其出风头,今天的风头又都被三皇子抢去了多半,反观同坐席位上的大皇子,似乎就显的稍有落寞。
龙颜大悦的北冥彻将三皇子“夸赞”无数遍,三皇子这次出去,不光捣毁了十几处乱党的老巢,还缴获了不少战利品,能有这么大的收获,皇上岂会不“高兴”。
朝臣各个都有眼力见,皇上一个劲夸赞三皇子,大臣们当也会顺皇上的话一同夸赞。
天赐朝天成时不时投以白眼,目中得意甚浓。天成看见了天赐的毒目,却暗暗冷笑,现在高兴委实过早,皇上将宴会办了这么大,朝臣都将赞美投给你,众人抬着你越往高,等众人松手了,那得摔的有多惨。
天成除了暗暗冷笑,也对这个弟弟起了丝同情,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阴,这能怪谁,怪只能怪你生在南越、养在娥皇身边,虽说你勇气可嘉,却偏偏脑袋瓜子不灵光。
收起一头心思,天成视线于诸位妃子的席位上扫过,开席这么久也不见宁妃露面,她今天不来了么?
一曲助兴的舞蹈结束,上位之人面带微笑说:“吾儿出京这么久,如今立功回来,朕心甚慰,来,咱们一同举杯为吾儿。”
北冥彻的夸赞更多的是对北冥天赐说的,朝臣举杯顺皇上的话也一个劲的奉承着,越是这样,黄桂娥心越颤,心头惊惧甚,今日的场合她也得压住了。
一杯水酒入喉,黄桂娥放下杯子,恰好与儿子对上眼,母子视线触及。
天赐刚一回京,就被母亲劈头盖脸的骂,骂他为何要蛮干,天赐却脖子一扬一点都不惧,他这次去剿灭乱党收获可是大大的,如果连他得了这样的收获,父皇都要则罚他,那父皇就有些太不讲理了。
别开母后眼神,天赐端酒朝父亲:“儿臣能凯旋而归,也是托了父皇洪福齐天,儿臣敬父皇一杯。”
北冥彻笑道:“赐儿不娇不燥,果然乃各位皇子的表率,好,好!”
敬过酒,天赐话锋一转道:“我听说,大哥这次收获也不少,不知大哥带回了多少战利品?”
独自浅酌的天成放下杯子:“我怎能跟三弟相比,我去了这么久并没带回多少战利品,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怎能不提,你我一同领兵出京,这回来了,也得分享下战果不是。”
“大哥比在三弟跟前,带回的战果真不堪一提,三弟就不要拿大哥说笑了。”
黄桂娥插话:“天赐,你大哥与你一样,都是父皇最能干的儿子,少说两句。”
天赐就此压住,他扭头瞪了一眼天成,不光瞪了天成一眼,连带着连天俊也没放过。天俊牙缝吸入凉气想说什么,天成立马给他使眼色,天俊最终咽下讥讽之词。
接风宴持续当即,太监的一声通传入了耳,听闻宁妃与霍婕妤来了,众人齐刷刷扭头。
李俏提前给上头报备过,两位皇子的接风宴她就不参加了,但架不住霍婕妤相邀,俩人最后姗姗来迟。
霍婕妤挺着大肚子,与李俏一同进来昭阳宫大殿。二人朝上位要行礼,北冥彻直接免了她们:“无需多礼,你俩身子都不便,既然来了,入席吧。”
二人同坐,坐下了,霍婕妤对着李俏耳畔道:“你一进来,大皇子就看着你,看来他挺挂念你!”
李俏轻咳几声,顺霍婕妤的提醒,朝天成看去,果然瞧见那个死小子正望着她,视线触及,李俏很大方的对其投以微笑。
天成举杯朝李俏点了点头,俩人的交流多数人都看见,但多数人都没当回事,只有坐在下首的小红,多留意了几眼。
李俏曾与天成在华裳殿的后院里拉扯,那次的事,让小红吃惊到了家,吃惊归吃惊,小红却也将此事烂到了肚子里。
小红属于典型的人闷心不闷,她当知,这种话不敢在宫里胡乱说,过去了这么久,小红差点将那茬忘了,今日却见宁妃一入殿,不同旁人打招呼,先与大皇子眉来眼去,二人的举动不得不让小红多寻思。
寻思的再多,小红也只是在自个的心里寻思,她能有今天来之不易,当懂得谨言慎行四个字。
接风宴继续,安排的节目一出接一出,欣赏过两段舞蹈,该丁荷韵上场了,丁荷韵为了今日做了充足准备,身着彩衣出场的丁荷韵打扮的那叫一个娇俏美丽。
为了唱一支能够叫所有人记住她的歌,丁荷韵找到娘家母亲,要母亲帮忙在宫外找了有名的大才子吴左为,为她写歌词,再由自己精心谱曲,丁荷韵相信,今天这一曲唱出来定能让她一鸣惊人。
丁荷韵入殿,着乐师奏乐,乐声起,只见她摆动腰肢水袖先扭了起来,摆出很优美的姿势,开嗓一句“金龙红凤舞……”之后,却再唱不下去了。
假如丁荷韵是个临场反应比较强的人,即便嗓子唱不出,跳着舞也能将今日糊弄过。奈何丁荷韵偏偏不是那类人,一句歌词才唱出,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哑了,当即就怔在了原地。
众人眉头皱,周氏先着北冥彻问话:“怎么了,为何不唱了?”
丁荷韵忙跪倒:“娘娘,我的嗓子……”
乐声已停,大家都听见,献唱的女子说话成了嘶哑。坐在朝臣中的丁越拳头捏紧,他入殿之前与荷韵说过话,这才多少时间,女儿的嗓子居然哑了,荷韵很明显的被人陷害了。
丁越想为女儿说句话,却那边黄桂娥先他出了声:“既然嗓子哑了,那就下去歇着,还不快退下。”
为了今日献唱丁荷韵做足功夫,准备这么久,本以为今日一定会让所有人记住她,哪料是这样结果。丁荷韵爬起来,掩面扭头跑出昭阳宫,她出去,坐在角落里的李环水,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丁荷韵的献唱失败没有影响宴会,又一支助兴曲子结束,北冥彻着两位皇子当朝臣面,亲自呈报这一回出去的战果。
长兄为大,天成先说话,在座诸位听大皇子说领兵出京去了一年多,并没有抓多少乱党,各个噤声了。
天赐笑的一脸得意,“皇兄,不会吧,你乃常胜将军谁人不知,打仗不见你有输,怎么去扫个乱党,才抓了这么点人?”
黄桂娥给儿子使眼色,天赐却没理会,由着心直口快,将他想问的话一口气问出,他问的这些也是旁人想知道的。
天成离席,微微一笑道:“父皇,儿臣没抓多少人,是因儿臣做主将那些愿意归顺朝廷、不再与朝廷为敌的异者都给放了,儿臣抓的这一百来号人都是不愿投降死扛到底的。”
“你给放了?皇兄,乱党都是冥顽份子,你将他们放了,岂不是纵虎归山?”
“皇弟此话差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大的老虎,他也生活在皇上治理的天底下,他若老老实实,皇上必定当他们是大魏子民,给他们与常人一样的待遇,倘若他们不知好歹还要兴风作浪,我能放他们一次,就能带兵再绞杀他们一回,身为父皇的儿子,儿臣愿为父皇肝脑涂地。”说完,天成朝上位父皇跪倒。
天成这番话,令北冥彻一个劲点头,不过他说:“天成,你将那些人放了,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不会有异心,万一他们明着答应你不再与朝廷对抗,结果等你走了,他们又集结起来反抗朝廷怎么办?”
“父皇,儿臣这次带回了那些人的投诚书,他们答应,只要朝廷不追究他们,他们绝不会与朝廷对着干。”天成一挥手,候在殿外的小太监端一个托盘进殿,过来跪倒在上位前。
小德子接过托盘,将盘里放着的一摞子投诚降书递上去。
北冥彻顺手取过两本打开来看,越看越高兴,“好,哈哈哈,太好了。”
看过,将手上东西放回原处,他说道:“成儿平身。”
天成站起,北冥彻接道:“成儿,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带兵去扫乱党,不但没有费咱们的一兵一卒,竟还给朕带回这么多人,好,就按这些奏折上提的要求办,将他们全部编入朝廷军队。”
顿了顿,北冥彻又问:“这些人现在哪里,他们愿真心投降,朕可以亲自去迎他们。”
“父皇,儿臣让他们暂时呆在各自的落脚点不要动,我给他们说,我回京以后会请求父皇下诏安圣旨,给足他们面子,他们也会死心塌地的加入我们。”
北冥彻龙颜大悦,当即同意下圣旨!
天成退回席位,与对面的母亲目光碰上,玉怜秋手持丝帕抹去眼角湿气,成儿能得皇上如此夸赞,她这个做娘的如何不欣慰。
殿中众人脸色变换,这里头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黄桂娥,北冥天赐此刻笑不出来了,得了千万种消息,却完全没想到,北冥天成会给皇上送回这样的战果。
他扭头看母亲,见母亲一脸衰色,北冥天赐终于有点后怕了。
天成的战果奉上,接下来轮到天赐,他在外干了什么,他自己比谁都清楚,殿中众人等着他送上战果,天赐只能硬着头皮离席,给候在外的人打手势。
同样一排太监入了殿,这些太监手上也是每人端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天赐解释,每样小物件代表一个人,有多少小物件,就代表多少人。
他每杀一个乱党,会取下乱党身上的一个物件做为证明,目前看到的这些,才只是一部分,因为这样的小物件太多,也只能展示这些。
北冥彻下来上位,十个太监手上的托盘里都摆的满满当当,北冥彻从十个太监身边走过,光看这些东西,就能看的出,天赐到底杀了多少人。
听了大皇子呈报的战果,现再听三皇子的,朝臣没有一个人认为三皇子的功劳有多大,杀人比起收买人心,自然是收买人心更为上策。
北冥彻看过,也让大臣们上前来,看看清楚盘里的东西,大臣们依次从太监面前走过。
盘子里的东西密密麻麻,楼旺霆行到一太监面前,看他手上的盘子里,有一条丝帕,他将那条丝帕拿起来问:“莫非乱党里头还有女子?”
北冥天赐道:“有,当然有,女子不在少数呢,只要是冥顽不灵对抗到底的,我将他们全部斩草除了根。”
楼旺霆没有再多问,他将那条丝帕又放回原处。
李俏所坐的位置,恰好与楼旺霆刚才站立的地方面对面,楼旺霆将才拿起丝帕她看见,稍隔着一些距离,李俏依然觉得,那条丝帕怎么有些眼熟。
一众大臣们看完东西,回各自的席位上落座,李俏站起道:“皇上,可否让臣妾也看看?”
北冥彻让李俏随便看,李俏上前去,好似很随意的看着那些所谓的战利品,一圈子看下来,行到那位太监跟前。
她看向太监手上的托盘,被楼旺霆放回托盘里的丝帕,正好展开着,李俏看的清清楚楚,那方沾着血、又被烧掉一个角的丝帕上,绣着一片叶子和一朵云。
只觉天昏地暗,再听不见任何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好似离她远去,这一刻,李俏的心应该是彻底的死了。
宁妃的突然晕厥使得昭阳宫里乱,一声传太医,结束了今日的接风宴。
……
景崇宫里,丁荷韵哑着嗓子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皇贵妃为她做主。
周氏端着盖碗,用盖子拨着手上茶碗里的茶,光看她拨弄那杯茶,却不见她饮一口。
丁荷韵到底因何才致使嗓子变哑,周氏连想都没多想就知道,这一定是李环水干的好事,即便不是李环水亲自使的招,也一定跟李环水脱不了干系。李俏躲在百乐宫里足不出户,却弄这样一个祸水进宫来同她对着干,李俏啊李俏,你还真是会给本宫眼睛里揉沙子。
周氏将茶杯重重落桌上:“你回去吧,你放心,本宫这次会为你做这个主。”
丁荷韵“嘤嘤”着退下,花果儿上前道:“娘娘,丁美人的嗓子在关键时刻哑了,娘娘以为,这会是谁干的。”
周氏一巴掌拍在手边桌子上:“还能有谁!”
花果儿稍一怔:“娘娘的意思是,李美人?”
周氏吐口气:“本来我不屑教训李美人,毕竟她是宁妃的妹子,可她这回干的事也太不给本宫面子,人人都知道本宫一直为丁美人筹划着这次的殿前献唱,她们姐俩却给我来这一手!”
花果儿微思:“娘娘想说,丁美人的嗓子哑了,是宁妃授意李美人使的坏?”
“无论是不是宁妃授的意,这回我不会放过她们姐俩,本来我还指望着丁美人这次在朝臣面前长了脸以后,帮我做一些事呢,这下好,丁美人殿前出了丑,而本宫的谋划也全部白费了。”
不用问花果儿也知道,娘娘不遗余力的帮着那个蠢货丁美人都是为了二皇子,“娘娘,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周氏闭眼长喘一口气说道:“从现在开始,本宫不能再沉寂,本宫要为俊儿扫清一切障碍,本宫不光要对付皇后,也要将总是恶心本宫的李环水除掉。”
“那么大皇子呢,大皇子这回得了皇上夸赞,风头可正盛呢!”
“大皇子你也知道,他从小就受父亲宠爱,光皇上对他偏心,咱们想撼动他也不容易,所以嘛,咱得想个办法,将他拉到咱这边来,让他帮着咱对付皇后,皇后失了势,她儿子根本不足为惧,将最难啃的骨头敲碎了,咱们再想法的让皇上与大皇子生嫌隙,如此,本宫不信将俊儿推不上去。”
花果儿点点头,“娘娘说的有理,让大皇子帮着对付皇后,奴婢想他也不会不愿意。”
周氏道:“但目前,我得先解决一个碍眼的苍蝇,这个李环水不能再留了,宁妃自己躲在百乐宫里不出门,却用李环水搅动宫里的风云,她宁妃也真会算计。”
周氏让花果儿俯耳,花果儿听清主子的交代应承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周氏这边算计开,另一边的百乐宫里,李俏躺在床上呆瞅床顶,她望着床顶,思绪飘回了第一次与叶云相见的那晚。
那晚,叶云就是躲在她的床顶上,那家伙为了胁迫她,给她喂了一颗蜂蜜红糖丸当毒.药,而自己傻乎乎的,真就将那甜甜的糖丸当成了毒.药。
李俏盯着床顶回忆个不停,发生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悉数显出在眼前,回忆着与叶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无论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回忆起都那么的甜蜜无比。
李俏没有再流泪,还流眼泪干什么,哭瞎了双眼,给了她承诺的男人也已经死了,还哭什么哭。
缓缓坐起,下来床榻,去到梳妆镜前坐下,镜中女子面色苍白、脸型又消瘦,取来胭脂水粉,对镜细细描眉画唇,曾听人说过,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女人想漂亮,就要学会画妆打扮,愿意细心捯饬,猪八戒的二姨也能赛嫦娥。
画过一个精致的妆,再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理长发!
候在殿外的初夏听见内殿发出响动,她便进来查看,不看不知道,看了,初夏被那镜中人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