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咱先回,回去了奴婢一定给你想个妥帖的办法。”
丁荷韵敛了气性,对,先回去,回到屋里坐下来,凉凉快快的想,老站在这晒太阳,再晒下去,都快被晒晕。
主仆回屋凉快下,素娟果然替主子寻思了一个报仇的办法,这办法她琢磨良久,觉得要是用好了,不但能寻仇李美人,还可以扳倒宁妃。
丁荷韵眼睛亮,叫她赶紧说说什么办法,素娟将旁人打发,凑近主子耳畔嘀咕。
丁荷韵蹙眉:“这……成吗?大姐死前留的血书被皇上压下闭口不提,这说明,皇上根本就不信血书上的指证,皇上不信,咱这么做,能有什么用?”
“请美人仔细想想,若皇上认定康嫔所留血书是污蔑宁妃,那皇上理应降罪才对,即使康嫔过世,你丁府还在,这份罪责,皇上完全可以降到你丁府的头上,然而皇上却没有这么做,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丁荷韵深思一阵:“皇上没有降罪,还厚葬我大姐,那说明,皇上是相信大姐留下的、那份血书的。”
“美人说对了,皇上应该是相信的,皇上不降罪,定是因宁妃霸着皇上的心,所以皇上才狠不下心开罪宁妃,皇上不追究,便没有主动去寻证据,没有证据,只要宁妃一直霸着皇上的心,皇上就一直不会追究。”
素娟停顿了下又道:“但……倘若证据摆到皇上眼前,美人想想会怎样?”
丁荷韵坐在板凳上的人,现站起来原地来回走动着:“倘若将事儿闹大,再将证据摆在皇上眼前,皇上就算有心护短,首先皇后不会答应、朝臣们也不会答应!”
“没错,皇上死护宁妃,就是因没证据,咱要将证据找出来、再抖落给所有人看见,那时,皇上有心护宁妃也护不住,到了那时,宁妃必然倒台,她一倒台,自当再无暇顾及李美人,这事敞到明面上了必定也会连累李府,李府再一完蛋,她们姐俩就等于失了靠山,等到那时,你不光给自己报了仇,还帮着皇后扳倒了宁妃,皇后她定然不会再小看你。”
丁荷韵当下还不算笨,她说:“可要让皇上晓得这事是我干的,那皇上不得扒了我的皮,皇上有心护宁妃,我却同皇上对着干,这不明摆着,给皇上上眼药嘛。”
“这事美人你不能出面,就算你出面了,你也找不来证据,窥觊皇后之位、与买官卖官乃朝堂之事,后宫女人不得干政,咱肯定不能露面,这事你得去求丁大人,由丁大人在朝堂上将此事掀起波澜,一旦朝臣们咬住不松口,皇上他不想解决,都必须得解决。”
丁荷韵点头,觉素娟说的有理,“好,既然宫里没人提血书的事,那我来给大家挑个头,不能将大姐留下的血书白白浪费了……素娟,托人给我爹送信,作为女儿想爹了,邀爹进宫小聚,应该不算什么事。”
素娟下去做安排!
丁荷韵虽说才位封美人,但谁叫他爹是皇上的宠臣,邀父亲入宫一见,对她来说真心不难。
隔日早上,丁越退出御书房,就来了丁荷韵住处,自荷韵入宫,也就接风宴那天,父女俩见过一回面、说过几句话。
一见着爹的面,丁荷韵当即抹开眼泪诉委屈。
“荷韵,你的嗓子已经好了,无需再伤心,等有机会,你还能在皇上跟前露脸。”与女儿同坐的丁越说。
“爹,我的嗓子即使好了,可若将来,我得了机会能到皇上面前献唱,却万一再出那样的事,女儿不得又要丢一次人。”
说起上回的事,丁越也一肚子的气,他火道:“荷韵,你可知是谁使的手段害你?”
“还能有谁,在宫里,谁都看着爹的面,给女儿几分薄面,偏那个李环水油盐不进的处处与我作对,我的嗓子当日变成那样,想都能想来是她干的?”
“你所说的李环水,是否就是宁妃的堂妹李美人,李延翁大人的侄女?”
“对对对,就是她,这个李环水的坏,爹你是不知道,女儿每每同她碰上,她总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给我使绊子,她把我推到碧波湖里、还阴我在皇贵妃与皇上面前自扇耳光,和种种所作所为,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这回接风宴时,她弄哑了我的嗓子,实在叫人忍无可忍,女儿这些天还处处遭遇她的刁难,我忍不下去了,所以才请爹入宫帮我出口恶气。”
丁越一拳砸在手边桌子上:“真是岂有此理,那个女人竟这般欺负你。”
“不光李环水欺负我,连宁妃也动不动整我,我觉得我嗓子哑了未能献唱,八成也是宁妃授意李环水那么做的,爹,你不光得教训李环水,也要一并将宁妃收拾一下,女儿再得皇上宠,有宁妃和李环水堵在前边,女儿终究被她们压一头。”
丁越站起,背手踱步,原地来回几圈他说道:“爹有心帮你报仇,可这里毕竟是后宫,爹爱莫能助呐。”
“爹,难不成你要女儿算了?”
“爹没有叫你算了,你想在宫里走出一片天地,首先得你的肚子争气,你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皇上不但会给你升位份,也会对你另眼相待,到那个时候你在皇上眼中的分量加重,就无需再怕宁妃和李美人。”
丁荷韵手抚肚子,爹说的她当然明白,接风宴那天的事情出了以后,皇上就再也没有来过她屋里,一直不见皇上,又如何有孕。
“反正我咽不下这口气,本来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在最关键的时候,我的嗓子却发不了声,如果那天我献唱成功,哪里还愁皇上不来我屋里。”
立一侧的素娟发急,说了这么多,丁美人总说不到点子上,看父女俩还没完没了的掰扯,只得她上前见礼,“丁大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素娟丁越认得,他知素娟原先是诗韵的婢女,丁越应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大人,美人接风宴上献唱失败,乃受人暗害,奴婢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美人忍气吞声,必会让那害美人的人更加得意放肆,依奴婢之见,得好好的教训下暗害美人的幕后黑手。”
“爹,我也这么认为,不好好的收拾一下李环水,她只会越来越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女儿头上来。”
素娟说:“大人,您可还记得,康嫔娘娘亡故时留有血书,血书上说,宁妃窥觊皇后之位、还买官卖官,只要大人能在朝堂上帮宁妃坐实这些罪名,宁妃必然会在皇上那里失了心,宁妃一旦失了圣心,那么李美人在宫里的依靠,也就没了,俗话说,迁一发而动全身,宁妃倒台,宁妃的父亲李大人在皇上那也就失了宠,这样于大人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爹,皇上因为宠爱宁妃,才一直没有将大姐死前留的血书当回事,女儿觉得,只要朝堂上有人将血书之事拿出来说道,我就不信,这样还扳不倒宁妃、整不了李环水,爹,你一定得帮我。”
丁越坐回凳子上,关于诗韵自缢前留血书一事,这事早就在朝堂上掀起过风浪,对于这事,他们这些朝中老臣曾上奏,请求皇上彻查,但皇上却将那事死死的压住!
丁越头里活络,若皇上不信诗韵留下的血书,那么皇上也不会以嫔的礼制,将诗韵葬入皇陵,依皇上对诗韵的厚葬,这便说明,皇上是相信诗韵所留下的那份血书的。
既然相信那份血书,皇上却从来没有将宁妃怎么样,朝堂上还甚是宠信李延翁,皇上如此做法,丁越看不透,脑子灵光点的都看不透,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单单的仅是因皇上宠爱宁妃?
刚开始朝臣们还私下里聊呢,过了将近一年时间,早已没有人再提那茬了。
再记起李延翁,丁越一肚子气更甚,李延翁给皇上荐了一位年轻人,此人虽在自己手下谋差事,可皇上却相当信服此人,很多时候,皇上绕过自己单独召这年轻人入宫议事,丁越怕长此以往下去,他在皇上跟前失了势。
帮着皇上打江山算什么,皇家人向来翻脸无情,目的一旦达到,看你不顺眼,说不定就起了卸磨杀驴之心。
李延翁来的这一手,到底是他自己的心思,还是皇上授意,丁越照旧猜不透。猜透猜不透,李延翁给皇上荐了此人,皇上因此对李延翁大肆赞扬人人晓得,照这样看,不久的将来,李延翁恐怕就位列百官之首了……
“爹,你想什么呢,有这么好的把柄为何不用,大姐死前留血书,想来就是为了帮着咱们丁家,您可不能将大姐的这番心血辜负了。”
“荷韵,爹会想办法给你报仇,你们说的对,不给那幕后黑手一点颜色看,那些人会以为我丁越的女儿好欺负,你且安心,爹定会给你一个满意交代,爹回了。”
丁荷韵转悲为喜,送父亲出门。
有爹出面,她不怕报不了殿前出丑的仇,想到将来不光李环水会摔的一脸灰,连宁妃都要倒台,丁荷韵扫去心头烦闷,满面笑意挂上脸。
……
丁荷韵主仆两说动了丁越帮忙,现就美滋滋的等着,朝堂上传消息来。
事情没出一个结果前,谁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人蠢你就老实点,偏蠢的无可救药,还自以为聪明。
丁荷韵听上素娟的话去给父亲告状,纵然你爹是朝堂上打滚的老油条,但后宫里面的事,任你再是千年风干老油条,也不可能完全搞清楚其中的弯弯绕到底绕了几绕。
丁越下去联合关系好的大臣们,准备一同参奏宁妃的大逆不道,处在忙碌中的他,压根就预想不到,他这回被女儿给坑惨了。
……
周氏缓了几天缓回了点精神,今赶上天气阴,雨从天明一直下,下到了该用午膳时也没有停的迹象。立在房檐下望着雨帘,她心头的无限落寞,此刻被雨点落地声充斥。
“娘娘,午膳已备好,用点膳吧。”花果儿没了,周氏的贴身侍者变成了香柏。
此女原先一直跟在花果儿身边,因常得花果儿提点,她对皇贵妃的生活习惯比较了解,所以香柏也才能近身侍奉皇贵妃。
周氏扶香柏的手返回殿内,香柏又扶皇贵妃坐于饭桌前,她为皇贵妃布菜。香柏舀了一碗鲜汤放在主子面前,皇贵妃每每吃饭前总要先喝一碗汤,香柏牢记,把汤搁在主子面前香柏说:“娘娘,人是铁、饭是钢,您得多吃点,再这么扛着,您会垮掉的。”
望着满桌菜肴,周氏没胃口,她拿起汤勺,舀着鲜汤慢慢品尝,品过两口放下勺子道,“本宫垮掉还不至于,我就是有些不痛快,皇上答应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这都过了多少天了,却连点动静也没有,皇上该不是忘记他说过的话了吧。”
“娘娘,这也不能怪皇上,惠嫔产子正坐月子,皇上每日又那么忙,皇上闲暇了,自是将多半的精力放在了惠嫔那,难免冷落您,奴婢相信,等皇上闲了,一定会记着娘娘的。”
“记着我?”周氏自语着离开板凳,又立殿门口去望着大院里的雨帘飒飒,“花果儿的事过去越久,皇上就越想不起,皇上的确金口玉言,但皇上也是人,是人难免就有忘性,等他将、对本宫说的话忘掉脑后,皇上必然不会再想起他曾给我的答应,况且花果儿又不过是个宫女,皇上又岂会把一个宫女的死活放在心上。”
“娘娘,就算皇上想不起来,不是还有您嘛,花姑姑的仇,现在报不了,总有一天,您也一定能为花姑姑寻得那份仇恨。”
周氏看着香柏道:“你不愧是花果儿调.教出来的,说话都能说到本宫心坎里,”扫了眼桌上山珍周氏说:“本宫没胃口,将这桌子菜撤下去,赏给大伙吧。”
娘娘实在不想吃,香柏没有再劝,她给伺候一侧的其她宫女使眼色,宫女们上前来,将一桌美味撤下。
这场雨从早上下到现在,不但没有停的迹,甚至有愈下愈大的势,一股风扫过,大风送来凉意又夹杂雨滴拂面,周氏不由退后,香柏连忙将寝殿门关闭:“娘娘,还是别站在这里了,奴婢服侍您去歇一会。”
下雨天除了睡觉,也确无事可做,由着香柏伺候她躺下,周氏闭眼。
从未像现在这么不顺过,自入宫,几乎没有什么事,是顺着她的意。即便发生的某件事,看表面确如了自己愿,然过不了多久,所发生的事,马上就会变成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
以前的先不提,就这一次,才将天成拉拢,随即皇后又被皇上斩断臂膀,以为上天照顾自己,还想着要趁热打铁,与天成联合起来,好好的治一治皇后。却千算万算,天成的脚才踏入自己的阵营,皇上又将天成打发走。
天成离宫,没两日便听见花果儿死亡的消息,这不正应了表面上顺畅无比,实际上一切都不顺嘛。
天成走了暂不说,花果儿没了,恰如同自己的手也被斩,到底是谁毒害的花果儿?
周氏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推敲了好几遍,她将主要的嫌疑人定格在李环水身上,但再细细的琢磨,李环水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谋划杀了花果儿不留任何痕迹,自然而然,周氏便想到了宁妃。
想到宁妃,周氏还有疑问,即便宁妃猜透李环水落井与她有联系,但宁妃杀花果儿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给李环水报仇?
好,假设宁妃就是为给李环水报仇,才谋划着杀了花果儿,花果儿与她宁妃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下那么狠的手?
周氏对于深宫内的人性,有一定了解,宫里做黑事的人受上头指派去杀谁,都会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周氏找来当日打捞花果儿出井的侍卫详细询问,再次听闻花果儿是被人先砸碎了头骨死亡后,又被人头朝下的投入井底。凭杀人者的这番举动,周氏断定一件事,那便是杀人者、是带着仇恨之心去杀的花果儿。
花果儿能与谁结仇?
若说杀花果儿的人,是宁妃指派去的,那么行凶者必然不会这么麻烦的先将人头骨砸碎,再投入井里,那些人一般都是直接将人投到井里或湖里,能不见血、尽量不见血,他们也怕因不必要的血迹,被人发现他们做下的事。
分析透一头,仍然有很多头分析不出头绪,能不能分析透彻,花果儿已亡,即便分析透了,花果儿也再回不来。
周氏喘了几喘,确实得、该如香柏说的好好调养身子,养好了精神头才能应付将来的事,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闭眼之人终于慢慢的入了睡梦中。
殿外大雨依旧,时不时的闷雷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