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永巷通道越过一排排宫殿,皇宫的奇大与磅礴若非亲眼所见,光凭想象,绝对想象不来,李俏被入眼的景物弄的,内里生出万千感慨,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做皇帝真好,做了皇帝,光能住皇宫这一条,便可以叫天下无数英雄尽折腰。
感慨过,李俏所有心思全部放在寻人上,一边走一边呼唤青萝的名字。
寻找许久,天空泛起黑,路上没碰见,或许那孩子已经回去了也说不定,李俏打算原路折返,但却往回返时,没走出几步,她忘记自己到底从哪边过来的。
眼前出现岔路口,来回张望,李俏往靠右边的路而去,先过去看看,要是走岔了,大不了再回来。
顺右边的路前行一段距离,李俏暗骂,搞毛,把个皇宫修的跟个迷宫似的,连点辨识度也没有!
一直往前,越往前越安静,明显走错了,华裳殿那边可没这么安静,确定这条路不对,打算折返,刚转身,还没抬起步,忽听阵阵哭泣声传入耳。
足下步子一顿,扭头又看向身后,静听,哭泣声似乎离此并不远,能听出,那阵哭泣声并不是孩子的,可因记挂青萝的原因,李俏想去亲眼确定一下哭泣的人到底是谁。
接着往前,前方拐过,立时豁然开朗,此刻天虽黑,但并没完全黑下,所以李俏看的见,这地方有个人跪在一口井旁边哭泣。
这是哪里,如此空旷的地方,不见其它任何,为何独有一口井?再看背对自己跪在井边的人,似乎上了年纪,李俏往那老妇人跟前靠近。
文太后扶着井沿边哭边自语,她说的什么,李俏不能完全听清楚,但李俏却听见,哭泣的老妇断断续续说,都是她的错,什么罪过之类的;除此,那老妇还说了什么,李俏确实没听清楚。
哭泣中的文太后扶着井沿,脑袋往井里伸,李俏大惊,连忙上前一把拽住就要寻短见的文太后,“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没有防备下,文太后被一把扯回来,再看扯住她的是位年轻女子,而且这女子很面熟,看对方打扮,非宫女着装,再听这女子称呼她老人家而非太后,文太后晓得了,这女子不认识她。
“您这是干什么呀,好好的为何要寻短见?”李俏怕老人家还要想不开,不敢松手。
文太后哽咽道:“放开我!”
“不行,我放开您,您要是再投井怎么办,奶奶,听我一言,人的生命只有一回,能好好活着,干嘛要早死,你这么一声不吭的死了,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怎么办?”
文太后自动忽略其它,光听见了奶奶两个字。
文太后的思绪,瞬间漂回那年夏天,多年前的某一日,她出宫去逛街,路上偶遇一位为她解围的小姑娘,那位小姑娘当时就将她称呼为奶奶。
那小姑娘是谁,文太后派出的人,没用多少时间,就调查出了其身份,她是自己小儿子的妾室,那姑娘还是被自己的大儿子赐婚给小儿子。
关于李俏的底细,文太后知道的清清楚楚,奶奶这个称呼,也只有那个小丫头叫过。
天色渐黑,文太后不能完全看清李俏样貌,但听李俏左一个奶奶、右一个奶奶,凭她对自己这样的称呼,和自己对这孩子的眼熟,文太后或许能确定,对方是谁。
已晓得那个逆子将他的妻妾全部接来宫里,文太后越发肯定,这丫头应该就是当年偶遇的那位李家姑娘,文太后暂时收起寻短见的念头,扯过李俏手:“你跟我来。”
李俏还担心着青萝,但此刻身边有个说不定要随时寻短见的老太太,她打算将老太太先送回住处,再回去华裳殿。
况且又不熟悉宫里,将老太太送到地方,再朝老太太打问下,回去的路该怎么走,老太太既是宫中人,朝她问路肯定没错。
诸宁殿的宫人们因寻不见太后,正焦急着,云嬷嬷打发宫人们去找,要还是寻不见太后,她就得违反太后的懿旨,去找皇上了。
北冥彻入主皇宫,文太后下令,诸宁殿里所有人,都不许见皇上,谁若有违懿旨,通通杖毙。
云嬷嬷心急如焚,若一直寻太后不见,宁可将来被太后杖毙,她也得去找皇上。
宫人们将诸宁殿内内外外翻个遍,确没有太后踪迹,云嬷嬷等不下去了,立时就要前去御书房,刚出来诸宁殿大门,远远的瞧见人影子往来,看清是谁,云嬷嬷立马迎上前:“我的老祖宗,你到哪去了?”
云嬷嬷扫了眼扶着太后的女子,这女子她不认识,再看扶着太后的女子所穿衣物非宫女服饰,云嬷嬷心下了然,这女子若不是宫女,那便是皇上的女人,瞧她衣饰普通,想必还是位份不高的宫妃。
云嬷嬷伸手,准备接替李俏扶住文太后,文太后却挡了云嬷嬷。
“丫头,你跟我进来。”文太后说道。
这会子李俏不愿意了,她还得去看青萝回去了没,怎能陪老太太进去,“奶奶,我还有事,就送您到这里吧。”
这声“奶奶”将一旁的云嬷嬷整蒙,但她没吭声。
“你还有什么事,进去陪奶奶说会话,都不成么?”
“奶奶,不是我不愿陪您,我出来是为找女儿,她在宫里走丢了……”
“你女儿可是皇上的女儿?”
“正是,小女青萝还年幼,她在宫里走失,我怕……”
“无需怕,我派人帮你找女儿,你跟我进来。”文太后再不满儿子,但自己的孙女,她当不会因儿子的原因给迁怒了,给云嬷嬷递眼色,云嬷嬷忙下去安排人找孩子。
老人家既已发话,李俏便随老太太入了诸宁殿,跨过诸宁殿门槛,李俏泛起疑惑,这位老人家什么身份?
刚在外头,因天色暗,没看出老太太穿着怎么样,入得大殿中,借助大殿中的烛火看明白,老太太打扮虽素静,可她身上衣服的料子,绝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那种。
再回想刚才的老嬷嬷,将这位老人家称呼老祖宗,莫非这位老奶奶并非宫中下人,而是主子一类,“您……您是什么人?”李俏问。
文太后答非所问:“丫头,去给我泡一壶。”撂下话,文太后自顾进去侧殿,落座靠墙边的软塌上。
李俏怔愣,泡茶?
泡茶就泡茶,但去哪里泡茶李俏真不知,不过李俏很有眼色,扫了一眼,忙去到殿外朝守在大殿门口的宫女询问,受宫女指引,时间不大,李俏端着泡好的茶进来,茶水放到老太太身侧的矮几上,随即,她端立一侧。
瞧李俏似乎有些紧张,文太后说:“丫头你过来,坐下陪我说会话。”
李俏端着茶水进来,心上确生出紧张,刚才泡茶空子,她看明白也琢磨明白,这老人家身份绝不简单,一套小小的茶具居然纯金打造,能用金器者会是普通人?所以还是规矩一些的好,“奶奶,你究竟是谁,小女才入宫,若哪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文太后叹口气:“你这孩子,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叫你过来坐,你就过来坐。”
李俏没有再扭捏,过去榻子边侧身坐下,“你想同我聊什么?”
文太后取过帕子,沾了沾眼角湿气,开门见山的给李俏讲开故事,故事的大概内容是,有个世代经商的大家族,到了这一代,家中有兄弟两人,故事中的这位哥哥,就是这个家族的族长。
有一天,弟弟用卑鄙的手段,将哥哥赶出家门,自个占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作为兄弟俩的母亲,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李俏很不明白,老太太拉着她,难不成就为给她讲故事,可听完故事,李俏觉得这个故事怎那么像是在影射,北冥彻和他大哥呢。
“丫头,你若是故事中,兄弟两人的母亲,你会怎么做?”文太后问道。
李俏脸色一派自然,心思已经活络开,莫非这位老人家她是……
“丫头,发什么愣,我问你话呢。”
李俏大脑活络,既然人家没有挑明身份,自己就不要多事了,她低头沉思半晌道:“我若是故事中兄弟两人的母亲,我应该会很伤心。”
“只有伤心?”文太后又问。
“伤心定然伴随着愤怒,手心手背都是肉,同是自己的儿子,小儿子却用卑鄙的手段夺了大儿子的一切,作为母亲,即便我往日偏袒小儿子,定也会因幺儿这样的做法,而生他的气……”
“接着说下去。”
李俏缓口气,接道:“可生气又能怎样,幺儿已经这么干了,想让他把大哥的财产、地位再还回去,那根本不可能,倘若幺儿得了这份家业,能够把这份家业发扬光大,说实话,作为母亲的我也许会欣慰,或许会因着看到幺儿比他的兄长有出息,我可能会释怀。”
“小儿子刚接管这份家业,作为母亲,你又怎能确定,小儿子就一定能将这份家业,发扬光大呢。”
“奶奶,倘若整个家族在大儿子的带领下蒸蒸日上,说明大儿子是个有手段有本事的人,幺儿即便想夺大哥财产,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若反之呢?家族在长子带领下,不但没有发扬光大,每年家中的银钱收入,还一年不如一年,这是不是说明,长子本就是平庸之人,这种情况下,若幺儿又是位有胆识、有谋略之人,他夺了大哥财产,就不奇怪了。”
“再者,若长子果然是平庸之人,即便没有兄弟来夺他家产,整个家族在他的带领下,依然还是会被生意场上的精明生意人挤掉,久而久之,旁的生意人都听说这家的一家之主没什么能耐,便会凑过来挖一块点心,时间久了,或许其他的生意人会联合起来,将这块点心分掉,到那个时候……”
“够了!”文太后突然拍桌子。
李俏连忙跪下:“婢子冲撞太后,还望太后息怒。”
“你瞧出哀家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