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翠、玉髓摆脱被阻拦扑过来,李环水浑身是血、气若游丝,掀开李环水裙底,云翠道:“娘娘,孩子……”她眼泪扑落落的往下淌。
李俏这才发现孩子已经与母体脱离,裙底一幕使得李俏头晕目眩,李俏抬手指向那始作俑者:“把她抓起来看好了,我要让她活着。”
“你凭什么抓我,本宫有皇后撑腰,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小红呼喝未完,立于她身侧的虎狼侍卫道:“皇后谋反,已被贬为庶人!”
听清那人话,小红觉到天昏地暗,皇后被废?那岂不是说……皇上废了皇后!
听清那人话,旁的人则是真的感觉到了新生气息扑面……皇上真的回来了!
……
百乐宫宫大门开,李环水随李俏的回归,被抬着送回她自个的住处。
宫人们跪,无论伺候李俏的、还是伺候李环水的,她们此刻通通跪倒在李环水榻前。
李俏坐于床沿边上,拉着李环水的手哭泣道:“环水,你睁眼看看,你说你想做人上人,你快睁眼看看,所有人都跪在你榻前,你当下像不像人上人。”
榻前跪的宫女们并非是李俏让她们跪下,而是她们自发的跪到李美人床边,百乐宫的宫女们任谁都知道李美人一直想做人上人,这并非秘密,入了宫的女人们谁不想做人上人,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李俏哭,宫女们也在哭,几位太医被这一幕弄的欲落泪,几位太医摇着头先后踏出偏殿,人已经没救了,他们杵在这里无用。
李俏拉着李环水的手一直对她说着话,李环水入宫之前,李俏的确不喜欢她,但自姐俩互相敞开心扉,李俏是真心的接纳了李环水。
想一想,李环水蛮可怜,她原先的所作所为都是因她父亲早逝。若她爹还活着,她和她娘岂会是现在模样。
李环水入宫之后如何,李俏全都看在眼里,说的明白点,李环水的坏于之前来说,只是她想得人关注,而于现在,则是她自身的一层保护色。
环水改邪归正、成为一个好姑娘,眼看她要成为人上人的梦想马上实现了,却命运如此的残酷与捉弄。
李环水的气息渐渐消失,胸腔再看不见高低起伏,李俏停止哭泣吩咐道:“乘她身体还没硬,咱帮她净身换衣服。”
跪地宫女们起身分头忙活开。
李俏将那个被锦被包住的孩子抱起来,掀开锦被一角,可怜的孩子浑身同样是血,望着紧闭双眼的孩子,李俏眼泪再次顺双颊而下。
“皇上驾到……”太监通传声扯回李俏思,转头瞧,北冥彻已入殿。
北冥彻免了宫人行礼,朝李俏这里过来,李俏迎上:“皇上,你来了。”
北冥彻扫了眼床榻那边,纱帐后头,宫女们正为榻上人穿衣。
北冥彻脸色也很难看,移开看向那头的视线,他接过李俏手上锦被包裹:“让朕看看。”
接过孩子,看清孩子的惨样,北冥彻咬牙切齿道:“朕要剐了红昭仪,将她剐成一块一块的拿去喂狗!”
“皇上,剐了她做什么,浑身疼一疼咽了气,她也就死了……这女人害人手段令人发指,剐了她实在是便宜她,我能否与皇上讨个赏,将她交给我处置,让我来给环水报仇,成么?”
“好,你想怎么处置她,随你。”言毕,北冥彻抱死去的孩子,去往李环水床榻边,将怀里的孩子放在李环水身侧。
将孩子放下,他说:“朕曾问过环水有何梦想,环水给朕说她想做人上人,朕当时回应她,说只要你给朕诞下皇儿,朕一定满足你的愿望,眼看心愿就要实现了,却谁知她没能等到朕回来,朕以为有淑贵妃护着她必然稳妥,哪料朕失了算。”
李俏听出北冥彻话里的自责,早一点赶回来,或许环水母子就不会惨死,可他不能,倘若早日赶回宫,便不会有现在这么轻松的胜利,更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铲除马正元。
北冥彻现在才回宫,就是因他要将皇后、马正元一网打尽,这场战争他赢了,然而赢了这场战争的代价,是搭上了他的女人和孩子。
“原来环水也给皇上说过,她想做人上人的话。”
“是,她说过,原先朕不了解环水,总觉她是一有心计的女子,但听了她直白的给朕说这话,朕便知道,环水的心计,其实可以看成率真,旁的女人有这想法,绝不会光明正大的说给朕听,她们怕朕听了不高兴,从而尽量捡些好听的说,听习惯了恭维之言,朕真的很爱听环水说一些率真之辞。”
“环水的确很率真,只是我们大家都不了解她罢了。”李俏擦着眼泪道。
北冥彻闭眼叹了几叹气,“追封李美人为安嫔,其子追封为和安郡王,环水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么她死后,朕满足她的心愿。”
李俏跪下,替那亡故的可怜母子叩头谢恩。
李家出了一妃一嫔,又加李延翁对北冥彻的忠心相助,由此可见,李家的明天会是何等风光。
……
兰霜殿里阴测测,小红被送来兰霜殿,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从不见有人来找她茬,十天来,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根本不知。
刚被送入这里时小红有过想寻死的心,但却自戕好几次,她都没机会,又见每天送来的饭菜新鲜,而且她有任何要求,只要不过分,看守会通通满足她,小红便压下寻死念头。
她幻想,是不是皇上舍不得杀她,才叫下面的人,好吃好喝伺候于她,毕竟她烧了一手好菜,皇上舍不得杀她的原因是否源于此?
数着日升日落,又过去五天。
隔兰霜殿大门观望,今日的天空阴暗,阴森凄凉的兰霜殿里,甚至感觉到丝丝闷热,看样子有场大雨要来临。
正隔门上格孔望天空,大院门那头传来响动,院门开,小红一眼看见门后出现华丽宫装加身的李俏。
李俏到了殿门口,殿门开启一股子霉味扑面,霉味散出片刻,李俏提裙入内。
方才因隔门,小红只看到,宁妃打扮比之前更加贵气华丽,却没看明白李俏当下所穿衣物,乃是贵妃级别才能穿的金丝绣纹乾坤杉。
凭李俏身上衣物与其头冠,小红看懂了宁妃被升封为宁贵妃!
瞧宁贵妃面带微微笑,小红吃不准对方来的目的,怔仲片刻她跪倒:“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李俏依旧笑着问:“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小红内里冷哼,嘴上不敢乱说话,如今自己能活与否,全凭人家一句话,所以她当会尽量捡好听的说:“比起外面是差了点,不过每日吃食倒是与外头无异,臣妾感谢娘娘厚爱。”
“你无需谢我,宫里就算再困难,还不至于连点饭,都舍不得给你吃。”
小红自不信李俏跑这里来只为同她闲聊,小红道:“敢问娘娘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门外太监搬来一张凳子,又有人送上一杯茶,李俏坐于凳子上接过茶,仪态万千的抿一口了将杯子递给身侧的玉髓说:“我过来当然是有事,这段日子宫里忙,本宫一直没时间问候你,今个该忙的都已经忙完,我也闲下,乘今天没太阳,我来‘照顾照顾’你。”
李俏依旧满脸淡笑,而她的笑看在小红眼里,犹如讨命厉鬼那般恐怖,尤其李俏刚在说“照顾”两个字的时候乃咬牙说出来,小红便知宁贵妃今日来者不善。
小红怕了,总算明白过半个月来没人理她、还好吃好喝伺候着她的原因。
瞧那边的破旧桌子离她不远,小红爬起来就要往那桌角上撞,想撞头自裁。
随李俏一道入殿的太监一直防备着,所以她想撞头求死的愿望落了空,俩太监将她一脚踢到李俏面前。
李俏懒洋洋的说:“顺妃,你这是干什么?”
小红爬在李俏脚边,满口惊惧:“娘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能否给个痛快?”
“呵呵……”李俏捂嘴笑,“你都说了,要杀要剐随我便,既然是剐了你,那又如何给你个痛快?”
小红瘫坐:“你,你真的要、要剐了我?”
“我不过打个比方,剐了你干什么,就这么剐了你,被你害死的那些人定会怪本宫如此便宜你,放心,本宫不会剐你,本宫要将你做成人彘,让你尝一尝,什么是活的不如畜生。”
“人、人……彘,那是什么?”
“你不知何为人彘?好,我给你解释下,人彘就是双目被戳瞎、耳朵被刺聋、嗓子被毒哑,然后再被砍去四肢、被削成人棍的人,人彘又聋又哑又瞎,想叫天叫地叫不出口,想听人说话听不见,就算你最亲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着,而且浑身痛苦无限,你说,这样的你,是不是活的不如畜生呢。”
小红被李俏这番好似聊天的轻飘飘话语吓的失了禁,她牙齿发开颤,忍着抖动的牙叉骨好不容易说出一句,“你好毒”。
坐于板凳上的李俏站起道:“对你这种人不毒,那不是叫世上的良善之人寒了心,我承认我很毒,但我也只是对你这种人狠毒……你有无听过这样一句话,想做一个好人,就得比坏人还要坏,比坏人还要毒,如此坏人才会怕你、忌惮你、敬畏你,你说我毒,那么我就谢谢你对我的认可。”
小红身下湿了一片,瘫坐地上仰望李俏,脸色清白无血,她想说什么都已被吓的说不出任何。
“来人,”慎刑司的刽子手入殿,李俏下令:“动手。”
李俏专门安顿刽子手,只砍断小红的双臂双腿,无需毁坏她的双目双耳与嗓子,她要让那个女人亲眼看着,她自己如今遭受的罪。
毁掉她的眼睛耳朵干什么,留着她的嗓子,让她体会一下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玉髓再恨顺妃,却这样一幕看的她心头颤,玉髓别眼不敢看那边,反观李俏,望着那画面一脸平静。
鲜血流满地,小红的胳膊、腿被齐根斩断,她如一根棍似的,倒在地上哀嚎。
李俏冷哼:“将她给我丢到茅坑里去,她不是喜欢用下作又恶心的手段折磨人么,那就叫她自食其果。”
“李俏、你不是人……”小红忍痛发出一声悲呼,她这一声,被天空闷雷掩盖。
刽子手抬被削成人棍的小红往准备好的粪坑而去。
一场大雨来临,洗涮滴落于宫道上的鲜血。
宫里未用多久传遍了,顺妃被砍去四肢扔进茅坑里的消息,人人都觉得宁贵妃够狠,却没人指责宁贵妃狠过了头。
顺妃用活煮的方式害死了多少人,那女人之前就喜欢用污秽之物来侮辱人,她今日被斩四肢、扔进茅坑里实属她活该,宁贵妃的做法,简直大快人心。
李俏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拾掇红昭仪,也委实给了宫中其他人震慑,尤其是周氏,周氏听说此事时,端在手的茶杯,差点被她扔地上。就算自己要找顺妃报仇,当也不会用这手段来整治那女人,偏李俏做到了。
周氏后怕,想起之前她对宁贵妃的所作所为,周氏真的怕。周氏没了再找李俏茬的心思,李俏当下只比她矮一头,凭李俏如今风头,皇上再度封后,可能会越过自己,直接将宁贵妃扶上皇后宝座。
就算自己有太后支持,然自己做下的诬陷之事,已经给太后娘娘心上留下膈应,太后嘴上从未说过什么,但周氏却能从太后的话里听出来,太后的确对宁贵妃的看法不一般。
无数后悔蔓延周氏心头,当初若非听着皇后的话、与李俏站到了对立面上,如今的自己,怎会陷入这般被动的田地,皇上回宫以后,也再没有提起过前事,见了她也照旧和和气气,可周氏能看出来,皇上的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了。
周氏后悔,悔不当初,周氏关自己在景崇宫里不出门,就是因她后悔,而月华宫里玉怜秋也再没有于人前露过面,乃是因她没脸出门见人。
玉怜秋的屋中如今没有任何镜子,她怕照镜子,断了神仙散的她满脸皱纹显,头发也成了花白样。
淑贵妃曾用神仙散养颜已经成了宫中公开的秘密,北冥彻回宫以后倒也没有再追究玉怜秋枉顾朝廷禁令,说到底是他没有照顾好她,看着玉怜秋变成了这样他也心疼,怜秋爱美,可她美貌不复存在,再降罪于她,会给她造成何样打击。
北冥彻降旨,因大皇子这次救驾有功,凭大皇子的功劳,抵消了玉怜秋有违朝廷禁令的罪责。
北冥彻来过月华宫两次,便再没见他露过面,倒是天成日日进宫陪着母亲。有儿陪在身边,玉怜秋慢慢走出了失去容貌的伤心,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抵得过他们母子团聚。
“母妃,来吃个苹果。”天成把削好的果子递到母亲手上,“母妃,放宽点心,不要总想那些,就拿我来说,我现在是年轻着,可终有一天也会白发苍苍,何必在意容貌,我看现在就挺好,虽说母亲容颜不及之前,但儿将来会有更多时间孝顺你。”
“成儿,你是不是很气母妃没听你的话,瞒着你一直偷偷的用神仙散?”
“气到不至于,就是有些心疼你,明知那东西摧残身体,却还要用,我自剿匪回京便知道你还用着,可我又不能强行帮你断了神仙散,你可知作为儿子的我有多么为难么?”
“往后你无需再为难,母妃现在即便再用神仙散,也变不回原来,放心,母妃以后都听你的。”
天成笑了:“那就好,只要你好好的,儿才能安心。”
“成儿,如今母妃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没脸再见你父皇,你能否帮我去跟你父皇讨要一份旨意,母妃想搬去京城外的祁山行宫。”
“去祁山行宫?宫里住的好好的,干嘛去那?”
“你想让母妃多过两天舒心日子,就帮母妃这个忙,母妃已经累了,不想再和谁斗,也不想再忍受别人的异样眼光,你若心疼母妃,就让母妃去祁山行宫。”
“祁山行宫毕竟不及家里,我怕母妃去了受苦。”
“这有什么苦,在哪过日子不都一样,祁山行宫乃皇家别院,在那生活能苦到哪去!”
天成想了想,“那好,我下来会到父皇那里请旨,大不了我忙完了,我去行宫看你,咱们母子依旧能天天见面。”
应承了母亲要求,天成告辞,他还有事要忙,来月华宫只是顺道。
目送儿子大步离开,玉怜秋立在殿门前望着晴朗天空,天空湛蓝无云,她却在天空之上看见很多人脸显出。
一张张脸都是那么熟悉,和她们斗了这么久,斗到现在,玉怜秋才弄懂一个道理:不争就是争,争了反而什么也争不来。
入宫之时听了成儿的话,成儿说要她老实本分,她便老老实实做着人,她虽失了青春容貌,可玉怜秋发现自己赢了,她相信,不出意外,成儿将来必定是太子。
二皇子因母族的缘故,已在争储大战中失了势,至于四皇子,更不可能被皇上立为太子,他外公帮皇后谋反,皇上借这次的事,已将燕雀帮连根铲掉。
连马正元本人都被擒获,所以往后,已经没有人能挡住成儿的上位之路,所以她便没有什么再好为儿子担心的。
晴朗天空上的人脸稍显即逝,唯有丁诗韵的那张脸,显出的时间最长,看着丁诗韵的脸,玉怜秋喃喃说道:“康嫔,你、我、还有皇贵妃、咱们三斗了一辈子,后面又多出一个娥皇,这么多人加起来,都没有斗过宁贵妃,看来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应该就是宁贵妃了,你说对么?”
天空之上的那张脸,明明没有回应,玉怜秋却好似听见了丁诗韵说话般。
“你说我才是胜利者,也许吧,但这样的胜利,我想你也不会喜欢,女人没了容貌、又被丈夫冷落,往后的日子只能孤寂度日,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你会喜欢吗?”
天空上的那张脸渐渐消失,没得回应,玉怜秋收回视线自顾说:“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定然不喜欢,你若能忍受得了孤寂,又怎会与梁飞虎纠缠不清呢。”说完,她转身回房。
玉怜秋一直都知道丁诗韵与梁飞虎的私情,甚至也晓得,丁诗韵是怀着孩子入的肃王府,而且玉怜秋还知道,当初的肃王妃定然也听得过些许风声,只因当初,王妃手里没证据,才叫丁诗韵活了那么久。
要问玉怜秋明知丁诗韵给北冥彻头上种草,她却不借此狠狠打击丁诗韵,反而这么多年过去一直不吭声,即便拿此事给丁诗韵上眼药,也是借助看戏不疼不痒的上,到底因何才致使她这么做?
玉怜秋自己不说,这就是一个迷,这个迷会被她带进棺材里,世人永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