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杰听了心中一跳,以前听说有邪派道士以女人为鼎炉练什么采阴补阳,难道这个张天师也是这路货色?
几个水性甚好的船夫听见这边招呼,纷纷游过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过了会在三丈开外,终于有个船夫拖了一个青袍人出来,高声叫道:“在这泥,在这泥!”
陈子杰不及多想,连忙叫人放下绳索,先系住昏迷不醒的张天师和女道士把他们扯了上来,然后又把其他人都弄了上来,此时远处码头上的东州卫刘指挥使也看到两船相撞,连忙亲自乘着船赶来救援。
刘指挥使到了陈子杰船上,大礼也省了,匆匆见过陈子杰,两人一齐围到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张天师身旁。刘指挥使说道:”传说张天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神通大的很,在仙宫都是有品秩的,想不到这河龙王却不给他面子。硬生生把他灌了个饱。“
陈子杰刘指挥蹲在一旁看着御林军为他挤压腹部,口中不断溢出一股股清水。过了半晌,那张真人才幽幽醒了过来,陈子杰和刘指挥使见了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
张真人张开眼睛,似也觉得天师落水,还要几个船夫又压又按地救命有点儿丢人,他迷迷蒙蒙地还未看清眼前的人,便呵呵笑道:“贫道早已卜算到九月中当有入水一劫,原来是应在今日。哈哈哈……”。
陈子杰摸了摸鼻子。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这个神棍!”
他忽地想起舱中还有一个俏丽小道姑,不禁又加了一句:“这个淫棍!”
那张天师醒来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陈子杰见他穿的竟然是官身道袍,那是有品秩的朝廷道官,道髻上插着一枚紫檀钩,满头黑如同漆染,容貌清奇俊逸,但是年轻俊朗,可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
“贫道张佑天谢过钦差大人的救命之恩!“那人朝陈子杰行了一个拜谢礼。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贫道张佑天!“
“你不会就是那个掌管天下道教事,五天山第四十八代天师,张佑天。“陈子杰吓了一跳,原来是国师。难怪先前那些人听到天师掉下水后那么紧张。
大神国崇尚道教,以道教为国教,而在道教中又以五天山道观为尊,陈子杰只知道现在五天山道观的观主叫张佑天,只是没想到堂堂国师竟然这么年轻,连忙又重新向国师见礼。
“贫道一直在五天山为陛下祈福,陈大人自然不认识贫道,不过贫道却听过不少关于陈子人的传闻!世间都在说陈大人离间北戎,使得北戎四分五裂,又发明震天雷,一举收复川西两州,还开设科学院,为大神国培养了许多算术高手。。。。。。和陈大人比起来,贫道真是羞愧万分啊!“
陈子杰笑道:“这都是世人对我的抬爱,说起来,张真人年纪轻轻就成了我大神国的国师,才是人中俊杰,子杰就是骑上一百匹马也追不上。“
张估天听了,觉得陈子杰这人十分有趣,和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完全不一样。
陈子杰和张估天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后半夜这才回房休息。
张估天随着一个内侍向外走去。那个小道士连忙追上去与他走了个并肩,悄声道:“哥哥,你刚刚掐算甚么?是不是那个陈子杰面相有些古……?”
张估天倏地停住脚步,一把捂住了他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斥道:“住嘴,祸从口出!”
他飞快地瞧了眼前边带路的内侍,见他没有注意,这才松了口气,放开手说道:“回去再说,再给闯祸,不带你出来!”说着急急追上那小内侍向前走去。
那小道士愣愣地站住,伸出手指掐算一阵,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急步追了上去。
两人一回到屋里,她神色紧张地望着兄长,忍不住低声道:“哥哥,那个陈子杰有问题呀,看他面相,是早夭福薄之人,可是如今不但合命格贵不可言,而且寿禄极高,岂不蹊跷?”
张估天干笑两声道:“哪有这种事?或许你算错了,又或许他做了什么善事,命运改变也是可能的,玲儿,此事不可再提。”
玲儿溜溜儿的眼珠一转,眸光邪魅而得意:“哥哥是说父亲传下来的道术有问题?那咱天师道传了一千多年,难道都是骗人的不成?”
“玲儿!”张估天忍着怒气狠狠瞪了妹妹一眼:“不要卖弄你那点道术了,大道清虚、术法小技,咱们的术法用来趋吉避凶、明哲自保尚则不足,改天逆运、辨识国势更是从来做不到的。你看那位陈大人眸正神清,绝非奸佞之人,这就够了,若真是有人为他逆天改命、延寿增福,这种道行是你我对付得了的吗?难道你还要提着桃木剑,上皇宫里捉妖不成?”
张天师年纪不大,性子却极稳重,他压低了嗓门道:“我本江湖闲散人,又何必,君恩赐予?祸福无门唯自招呀,皇家的事不要掺和,也不要提起,那不是我们招惹的起的。”
皇家一向刻薄寡恩,虽然他是国师,地位崇高,可是真家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朝廷表面上对他们都是礼敬有加的,可是却在国政上限制佛道两家的势力发展,连放度谍的权利都收归京城道录司管理,生怕他们势力太大,张天师岂敢招摇?
更何况鬼神之说实在缥缈,别人都信鬼神,这才利于他们坐稳江山。但是否决不希望一个真懂法术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那是皇权也管束不了的力量,必然会想办法除去。这道理张天师一脉早就明白了,所以他们尽可以装模作样地为皇家祈福,被皇帝看出来是假的都不怕,反而不敢让他看出一点真本事来。
况且个人运势他们看得出,都未必左右得了,而国家运势变数更多,决非道术可以一窥天机的,陈子杰这种面相怪异的人居然出现在朝廷中,谁知道是福是祸,自然避之为吉。
不过他对这个妹妹极是宠爱。见语气搬弄是非了,忙又和颜安慰几句。说起这张玲来,虽是一个女子,而且是张天师妾室生地,但是在五天山地位很是特殊。
上一代天师曾被人弹劾为祸乡里欺势霸女,被皇帝流放他乡,张估天继承哥哥的天师之位后一直行事低调,奉公守法,不敢胡为,也不敢吹嘘道术仙法,只是老实本分地做他的天师。
可是文武皇帝四年,皇帝遣太监来五天山赐印赐符,那位太监一时兴起,借传圣谕要求上一代天师祈瑞雪降临、群鹤舞空,以为祥瑞。要百鹤来翔天师自有他的办法,可是要老天下雪可就有点为难人家了。
上一代天师硬着头皮选定日子,念咒画符地祈祷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他懂得气象还是运气好,那天果然大雪纷扬,着实地露了把脸。
等他回到道观,才知道第四房妾刘氏刚刚诞生了一个女婴,上一代天师认为是这个女婴给他带来的好福气,所以对这个妾生的女儿极是宠爱,为她取名张玲,常常带在身边,地位与别的庶子大不相同,她和这位嫡兄哥哥从小玩到大地,所以彼此感情很好。
但是这次张玲见哥哥前所未有的神色凝重,头一次疾言厉色地斥她不知好歹,张玲心下也慌了,惴惴然地不敢再胡言乱语。
船又行了一天,夜色阑珊,陈安走进舱来,见陈子杰正于张天师对弈象棋,忙肃立一边躬身等候。杨凌蹙着眉头,盯着眼前棋盘,沉吟半晌,似是举棋不定。
陈子杰看到陈安,便问道:“什么事?“
陈安躬身说道:“少爷,船已到了上河镇,今夜是否在此停泊?”
陈子杰拉开舱帘儿向外望去,只见上边满天星斗、下边一片荒凉,河沿儿上错错落落倒是有些酒家,远处却没几个住户,与他印象中的城市全无一点相似。杨凌不禁失望道:“这里便是上河?”
陈安还当这位陈子杰嫌这里寒酸,微笑道:“少爷,这座镇子虽然瞧着有些荒凉,酒菜倒也别有风味,不如我们停了船下去走走,也解解身上地乏劲儿”。
陈子杰道:“下船走走吧”。他环顾一眼,对张天师道:“令妹呢。请她一起去用些酒菜吧”。
张天师摇头道:“她早说今日不甚舒服,不用理她,回来时我给她带些吃食便是了”。
东州富豪吴济渊派了家中管事随着,恳请天师去东州一趟,为吴家老太爷祈福,吴家虽距五天山僻远。却已知虔诚信道。百余年前大神国抑制佛道最严厉地时候。五天山上香火黯淡,度日艰难,吴家偷偷派人前去捐献香油钱才助龙虎山数百弟子渡过了难关,可谓天师道的大恩主。
这一山一府前辈前有如此渊源,小天师盛情难却,只好随他前来,想不到在东州行宫码头刚刚驶出来便被陈子杰的大船撞坏,陈子杰也觉歉疚不已,干脆邀请他们搭乘官船同来。
几个御林军侍卫吆喝船工驶至岸边停泊,放下踏板。几个人便下了船择了一家小店行去。这家小店果然别具风味儿,酒店竟是一座不大的酒舫,停泊在河边轻轻地随着波浪荡漾着。
当此地方,当此时节,要品风味当然是吃蟹。陈安殷勤地船娘温了两壶酒,笑道:“西风起,蟹脚痒,如今秋高气爽。正是吃蟹时节,少爷、天师,请品尝一下此地风味”。
九月吃雌蟹,十月吃熊蟹,那船娘端上的都是大盘的雌蟹,陈子杰以前吃蟹,都是剁开了拿根筷子一通乱捅。那里懂得什么技巧方法?眼见张天师和陈安拿着整只蟹来吃地有条有理,不觉有些迟疑。
颖儿心思缜密,瞧出老爷神态有异,立即乖巧地拿过一只蟹来,打开蟹斗,掰下只蟹脚,麻利地挑去蟹囊和腮,又用蟹尖剔去六角心和前肠,将那白嫩鲜介的蟹肉剔到碗中,呈给陈子杰道:“相公,此物不须蘸姜醋,原味更是香醇,请相公品尝一下”。
张天师看了如此知情识趣的少女,不禁赞叹道:“良宵花解语,静夜酒盈樽,大人可是深得个中三味啊!”
陈子杰见了连忙岔过话题道:“方才下棋,倒忘了喝茶,现在颇觉口渴,船家,沏壶茶来?”
颖儿听了轻轻地道:“相公,这蟹虽然味美,却是寒物,一会叫船娘送上碗红糖姜汤喝了才好,又是解渴又是补身,还是不要喝茶了”。
张天师却笑道:“大人是北方人,也不好酒而好茶么?少喝些也无妨”,他说着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个布包儿来,笑道:“小的请大人尝尝这极品好茶,就这一袋茶叶不足一两,便要四两银子,还是我七请八求才弄到手的,嘿嘿,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啊!”
说着他唤过船娘,叫她送过杯来,捏了一撮挨个放进杯中。
张玲借口身子不舒服,沫浴更衣,入定整整一个时辰,才觉得神清气爽,有了些感觉,忙拿起卜算工具为自已又卜了一卦。她地道行有限,算了半天仍是只卜出第一句来,就这一句也和父亲送给她地批语一模一样,小姑娘更是心痒难搔。
她知道哥哥道行比自已要深一些,有心请他为自已卜算验证,可是这卦词事关她地终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有忒厚的脸皮急着找哥哥给自己卜算未来的如意郎君呢?
张玲双手托着下巴,扑闪着一双大眼晴沉吟道:“半轮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涤红俏。兵戈起时春影动,老君像前许良人。”
张玲反复念了几遍,恨恨地一拍桌子道:“臭爹爹,对自己女儿也装神弄鬼,算不出来就拉倒,算出来了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害得我还要猜来猜去!”
她懊恼地跳下床,推开窗子望着天边的明月一双明亮的阵子闪着光泽,痴痴地了半天怔。心中暗想:“不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他有了妻子地,我玲儿岂是给人作妾的命?
他再了不起我也不可能嫁拾他,一定是我胡思乱想,半张大饼怎么也不能算是半轮明月吧?再说我是落在河里。可不是江里,打机锋不是这么打地,再说后边三句和他全不搭边儿嘛。”
张玲想到这儿似乎有些放心,可是想到这番巧和未必与他有关,又没来由地有点儿烦闷,她跺了跺脚,刮了刮自已的脸蛋,羞道:“你才多大?就操心这些事情,没出息的丫头!”
她闷闷地拉开船门,见有一个侍卫剔着牙路过。这才觉得腹中空空,忙向他问道:饭了么?”
船上的人现在都知道她是女人。也知道是张天师地妹妹。国师的妹妹这些侍卫可就不敢无礼了。那侍卫连忙施了个礼道:“是的小姐,钦差大人和天师已下船去了河边就餐。”
张玲听说他们下船却没叫自已,不禁冷哼一声道:“带我去,我也肚子饿了。”
颖儿本来站在陈子杰一边侍候,被陈子杰强令她坐在身边,这时她一边斯文地尝着蟹黄,一边麻利地不断挑着蟹黄蟹肉,及时送给有如牛嚼牡丹一般吞咽的陈子杰。
陈子杰品茶。她却小口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小船儿轻摇、轻柔的涛浪声若有若无,满颊红脂溢香,果真惬意的很。
张玲下了大船,在那侍卫的引领下来到小船边,瞧见众人悠闲模样,心中更是有气,也不等几人招呼她尘下,就毫不客气地捡了个座位一屁股坐在那儿。
她仍穿着一习道袍,但走长披散、俏可盈盈,显得十分娇憨可爱,可是她拿起一个大螃蟹,那吃相倒与陈子杰有得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