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聂峰与往日不同,从头至脚除了那柄宽背如肩的烈焰,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
青衫不现唯有白衣,白衣无尘,发垂而无凌乱,眸深似海如皓月银辉,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聂峰到剑阁以来第一次认真审视自我,这场比试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当聂峰脚踩纤尘徐徐走来之时,一身黑衣束装的柳秋白再次闪现在众人的眼中。
今天,今时,柳秋白退去了他平日最爱的白衣,而选择了与聂峰形成鲜明对比的黑色;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注定。
黑色的衣挡住了柳秋白出尘不染的谦谦君子之气,却挡不住融于天地间那份从容不迫的独有气质。
黑色让他的眼变得更加锐利,让他的脸变得更加坚硬,让他的心变得更加沉稳。
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座耸立苍穹的峰峦,牢不可破却又高不可及,此刻他的心中对于聂峰那丝莫名的忌惮之心也已荡然无存。
当手持青钢铁剑的柳秋白眼神凌厉的望向一脸平静的聂峰之时,那黑与白之间隔空形成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让围观的弟子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阁楼下,椅子旁以纱遮面的少女正微微抬头望着正前方数十米处的一黑一白,这是莫染雪第一次看到聂峰,虽然相隔较远但以少女的眼力而言却是清晰可见;这便是自己最崇拜的小师叔收的徒弟,除了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还有那与年纪不甚相符的成熟,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吗?
在莫染雪的心中这样的聂峰并不值得自己过多的关注,因为在剑阁曾经她也碰到过一个和他气质相仿的许姓少年,只是在那客套寒暄之后便已成过眼云烟,时至今日她已记不起那少年的名字。
话虽如此,但她注视聂峰的眼神却未曾有过分毫的偏离,因为在她心中仍然希望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年能够与众不同,或许这也是对于崇拜小师叔心存执念的一种肯定。
冬日的阳光透过绵柔的稀云像倾落的水珠点点滴滴洒在剑阁每一个的身上,此刻面朝阳光的聂峰如同伫立在金光普照中的一袭白衣,明亮的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柳秋白看着已将双手伏撑剑于地面的聂峰,忽然开口说道:“我看过你的剑,很快,也很神奇,只是今日不知这传说的三把神剑之一的烈焰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让人望而生畏。”
柳秋白的话真实而又富有一丝挑衅,而对于聂峰而言,这种挑衅不会让他的心绪产生一丝的波痕,从一开始他便十分重视这场比试,从他的衣服乃至持剑的方式都足够说明柳秋白在他心中的位置。
“从你倒下的那一刻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这是聂峰对着柳秋白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极度自信和嚣张的一句话。
“但愿你的剑能和你的嘴一样锐利!”黑衣素裹的柳秋白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已变得更加凌厉,神色已变得更加冷漠,手中的青钢铁剑也已握得更紧。
一黑一白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便将爆发,两人岿然未动,却已给人交战无数此的错觉。
不知何时起风了,冬日的寒风就像情人的眼泪,浓烈带着窃窃伤感,仿佛诉说着昨日的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历历在目,忘不掉,躲不过,避不开;就像一根无影无形的针坠,始终埋藏在你的心间,猝不及防的给你钉上一针。
这是一种痛,比消愁更浓,比孤独更深的痛苦,同时这也是一种剑,一把伤心小剑。
此刻的柳秋白正莫名的感受着这种痛,不似锥心之痛却似针尖之痛,当冬日阳光下的风变得更加浓烈之时,他的心也跟着阵阵撕痛。
他已有些无力举剑,他的手竟似不断颤抖着,他的脚已举步维艰,他的眼似沧海桑田,他的心已满目苍夷。
他就像一个苍老了无数年的老人,临近黄昏安然等死。
他知道这是聂峰的剑,伤人伤心伤情的一剑,就如同那一场因许惊弦最后一剑所使出的伤心一剑一样,只是这一次的消愁远比那一次来的浓烈,何况那一次还没有痛。
他从未想过聂峰会在刚开始的第一时间便使出这一剑,他知道入剑魂后的聂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却始终不曾想过这种不同竟似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柳秋白其实已做好准备,在聂峰烈焰出鞘的那一刻,他那剑名为魂,通体幽绿的青钢剑也已出鞘。
只可惜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当他使出“魂灭”的一瞬间,蜂拥而至的黑暗就如涨潮后的海水一样纷纷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让人消愁的伤心之痛。
他知道这一剑他已败,败得有些虚无缥缈却又真真切切;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败在聂峰这不按常理的一剑。
此时的聂峰正看着仿若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柳秋白一脸索然,诚然丛烈焰出鞘的那一刻他便使出了自入剑魂以来最具杀伤力的一剑。
他的剑无谓先后,他只顺从他的心,随心所欲,就如同在这一刻他的心无比强烈的感知自己,下一秒他将毫无保留,心若旁骛的使出这伤心一剑。
阁楼下,一袭白衣的芊芊少女仿若乱眼迷醉,聂峰的这一剑所散发出的漫天消愁之意竟携着风吹进了少女的心间,有那么一丝丝无法言喻的黯然失神,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少女此刻却如身临其境。
莫染雪自然知道这是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被带起的一丝原本不该有的情绪,但她也坚信自己对于情感,对于生命,对于剑道坚贞不渝的信念,五年来心若止水,无欲,无妄的心却在此时裂开了一道轻微的裂缝。
此刻她终于对使出这伤心一剑的聂峰有了另眼相看的念头,这一剑当真是可怕的一剑。
此刻感到这一剑可怕的还有一直紧皱眉间的胡不亏,他没有看过这一剑,自从道听途说中听闻过,但此时他或许觉得这一剑远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他不由有些担心,他知道柳秋白的实力绝不至此,但聂峰这一剑给他的感觉却让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
阁楼下不觉此剑可怕反觉欣慰的怕是只有一直安居中位的掌门祁琅了,在聂峰使出这一剑之时,他看到的不是漫天的消愁而是忆昔往事的回忆。
这一剑,多么像当年小师弟观池入道,看着漫天飘落的梧桐落叶所使出的那至诚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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