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谁言少女心,谁明少女情
作者:愤怒的小陆      更新:2019-07-30 06:51      字数:3942

苏小鱼其实并不知道返程的路,他更不知道原来进门和出门竟会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凭借着冥冥中上天的指引,空旷的黄土坡上最终没能留下一个羸弱的少年。

当苏小鱼出现在离铁匠铺不足百米的街道时,天边已积起了成片的乌云,仿佛随时便要下雨。

前一刻蓝天碧云,这一时乌云密布;没有了诡异的红土屋,不见了神奇的猫脸老太太,却隐隐约约望到了不远处随风飘扬的一面破布。

是魔术?是幻术亦或是魔法?所有的一切都看似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你永远无法清晰的看出镜中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樵夫田大壮,黄土坡上的砍柴人,如果他的模样长得和他的名字一样也就罢了,如果他手中的刀真的只能用来砍柴也就算了,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苏小鱼此刻决然不会还像一个傻子一样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水像一串串珍珠大小的珠帘子欣然砸落在自己头上却浑然不觉。

雨骤至,由稀稀落落转眼即将变为磅礴大雨,苏小鱼猛然察觉,下一秒拔足向前狂奔。

就在此时空中多出了一把伞,一把足够遮挡两人的大黑伞;伞下正站着一个人,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

少女穿着大红的棉袄,嘴角掀起的一弯月牙儿就像三月里的春风,充满了柔柔的温情。

雨水洒落顺着伞面慢慢滑进了苏小鱼的眼中,顿时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仿佛就像是隐藏在少年心底的暗流涌动,似要“夺眶而出”。

天幕下,黑乎乎的雨伞内,苏小鱼像一个木讷的傻瓜一样怔怔地望着眉开眼笑的少女。

少女笑得更甜,白净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娇嫩的嫣红,两条可爱的小辫子高高翘起,微风轻拂,耳畔仿佛传来了悦耳的铃铛声。

谁言少女情,谁懂少女心,笑问痴儿郎,他亦不懂情!

苏小鱼不懂情但却知道谁是对自己好的人,苏小鱼流泪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莫名的感动;在这个世上除了身处牢笼的老人,怕是只有眼前的这位小铃铛还会如此关心自己。

小铃铛呢?那位一见少年便红透耳根的活泼少女此刻是否会被苏小鱼蓄满情绪的泪水有所感动呢?

倘若上苍有眼,它定能看到少女眼望少年离开时的那份莫名的伤感;倘若微风有情,它定能听到少女眼望少年回归时那份翘首以盼的期待之心。

就这么木然站着,任倾盆大雨滑落耳边却置若罔闻,他们此时侧耳倾听的不是雨声,而是他们的心声。

时光仿佛因他们而定梭,当一滴雨水顺着少年的额头滑落到尖挺的鼻梁时,紧握伞柄的小铃铛这才发现原来飘落的风雨早已染浸了苏小鱼的半边身子。

雨依旧下的很大,气氛依旧显得有些微妙,似乎是为了缓和这突如其来的几许尴尬,素来爱笑的小铃铛收敛了笑容,伸出一只不大的左手径直朝着苏小鱼湿透的麻衣身上重重拍去,然后露出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大咧咧地说道:“回来就好!都等你很久喽!”

当小铃铛的手触不及防拍到了苏小鱼的身上时,苏小鱼全身上下的细胞仿若被轻微的雷电击中一般,没有过分的痛感却有丝丝难言的酸麻,他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你...”然后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着苏小鱼一脸惊讶到有些发窘得模样,原本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小铃铛又开始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是这笑声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打铁的别的本事不咋的,这等人的本事倒是算的一个比一个准,就这鬼天气要是算迟了几分,你还就真的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小铃铛说话的声音就像她的笑一样充满了活泼欢乐的气息,苏小鱼顿时觉得自己是否有些神经过敏,但口中却不自觉地说道:“其实我...'

一个你,一个我,然后没有然后了,看着苏小鱼欲言又止,无言以对的模样,“善解人意”的小铃铛适时帮他圆了这份没来由的尴尬:“你..你不会以为我来这只为专程等你吧!我可算不准你什么时间回来。”

这样的话其实不如不说,因为说了估计也很难有人相信!小铃铛强行忍住不让自己说这话时显露一分不自然的神色,而偏偏有人此时却如傻瓜一样说了句又蠢又笨的话:

“那就好!”

当苏小鱼如负重释般说出这句话时,顿觉有些后悔;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小铃铛的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

“哼!谁稀罕?你还想的美呢!”

常说秋风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吹起,这已不是秋天,这是比秋天更冷更寒的深冬!

聪明的人绝不会在此时说出如此一句不解风情的话,苏小鱼已后悔,只是脑中过遍了补救的词汇却发现没有一个适合的。

情急之下挠头抓耳的苏小鱼只能厚着脸皮轻声说了句:“我错了!”

“错哪了/“

“我..”原本就有些不知所以然的苏小鱼此刻整张脸已涨的通红,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已将目光转移到他处的小铃铛回头看到少年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一时间竟忍不住想笑却又极力忍住,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和苏小鱼满脸苦愁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话说一个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虽然想扳着脸却又忍不住要笑的时候!少女亦是如此。

当苏小鱼看到小铃铛的脸上再次荡漾起如沐春风的笑意时,他对着眼前的少女说了一句整场对白中最动情的话:“这样的你真的很好看!”

雨中仿佛充满了沁人心脾的芬芳,没有诗情画意的山盟海誓,只有一句真情流露的赞美。

小铃铛脸上的绯色已然烧到了脖梗,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象眼前的少年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她的心仿佛也已有些醉了。

气氛瞬间变得融洽了许多,天边的雨幕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对男女间微妙的情绪,下的不再那般浓烈。

少女娇羞,少年懵懂!

当两人并肩而行朝着铁匠铺的方向走去时,两人皆选择沉默无言。

其实少年心中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说与少女听,少女心中亦有话想告知少年,诚然回归铺子的路并不远,但他们却不约而至地在这条路上选择了当一个逃兵。

........

雨依旧下个不停,屋檐下一面缝纫着“王二”两字的破旗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旗下火星四***赤上身的铁匠王二此刻正围绕锅炉反复淬灼一块烧红的锻铁。

王二打铁除了习惯性地赤膊,还显得很认真;这种认真不是普通的认真,而是十分专注,专注到苏小鱼和小铃铛就站在他的眼前,他却浑若不知。

苏小鱼看着沉浸在淬铁乐趣中的王二,不由发现原来这个平日里油腔滑调的中年男子也有如此正经做事的一面。

炉火在烧,空气中急剧升温的气流使得半身湿透的苏小鱼不由来的一阵哆嗦;身旁的小铃铛似乎也感受到了少年沁冷的身体,急忙提醒对方回屋换衣。

当苏小鱼再次从屋中走出时,已卸下那套深沉的粗布麻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的极具亮眼的白色雪袄。

小铃铛笑了,一身大红棉袄的少女正摆动着她那双动人的双眸如和煦春风般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述说着此间最美妙的少女心事。

苏小鱼也笑了,笑得有些腼腆,那张蜡黄着有些黑瘦的脸上却荡漾起世间最纯粹的笑意。

少女的红与少年的白在这屋外的丝丝雨幕下,在这屋内的炉火淬铸中就如同冰与火的碰撞,燃烧着一切不可言说的激情。

然而这份难得的美好时刻却被一道粗犷的带着略微“醋意”的深沉嗓音所打破,说话的正是心若旁骛,沉浸在打铁中的铁匠王二。

“常说女大不中留,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过你帮我做过一件衣服!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是无福享受喽。”

王二的话说得有些怪言怪语,小铃铛丝毫未曾理会,此刻她的眼中似乎只有一脸涩然的苏小鱼;倒是苏小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瞬间点醒,有些后知后觉地瞅了瞅自己身上白衣如裘的装束,继而又望了眼一脸僵色的王二,心中不由竟有了几分自豪和得意:原来这是她帮我新制的...

话说苏小鱼这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怡然之色却被王二看个正着,一时间更觉恼怒,略带酸意沉声说道:“看你没少胳膊少腿的,这趟刀送的倒挺顺利!”

苏小鱼多少也听出了王二语中的愤懑,正好心中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询问,刚想开口却被一旁的小铃铛诚然打断:“臭打铁的!你咒谁呢?”

倘若说这世间有人能用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让铁匠铺的王二“俯首称臣”的话,那穿着大红棉袄,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铃铛理应首当其冲。

王二仿佛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自也弱了三分,竟有些嘟囔着说道:“那老太婆没曾向你讨要筹码?”

苏小鱼闻言摇了摇头,复又开口说道:“我报了你的名字。”

苏小鱼不清楚王二口中的筹码所谓何意,但他知道当他说了王二名字的时候,那位诡异的猫脸老太太确实不曾为难过他。

一瞬间,王二似有些犹豫,但转瞬即逝不好的心情仿佛又开始变得好了起来,毕竟像那位素来不近人情的李老太太还是给足自己面子的。

带着几分调侃,王二颇为自得地问道:“既然刀也送到了,那么钱也该收了吧。”

钱当然收了,田大壮当然付了刀钱,只是当苏小鱼轻轻展开手心将手中的一文钱递于王二手中之时,王二当时的那副神情却是显得要多难看又多难看。

“你个王八羔子,当要饭的打发呢?”王二实在忍无可忍,原本还想适时赞扬对方一番,这下就差不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方才罢休。

只是这粗言脏话却在小铃铛极怒的眼神中断了继续的可能,小铃铛的眼神仿佛在告知对方:再说,小心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

原本有些心虚的苏小鱼看这架势,不再犹豫急忙将田大壮交代他的话一股脑说与正值憋气的王二听。

苏小鱼原本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一向没有耐心的王二这回却听得十分仔细和镇静,仿佛生怕漏听一个字。

当苏小鱼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王二破天荒的竟摇了摇头,随即竟放下手中铁器,哀叹一声:“老子今天心情不是太好,不想多言,你们自便。”

说完便径直向着房门走去,只是行至半途复又说了一句:“看样子那李老太婆对你还不错,那么明天就去张麻子那吧!你要能让他甘愿让你留下来就算你成功,这就当是你留在此地的最后一个条件吧!”

木屋下的炉火仍烧得很旺,屋外的雨已渐渐收止,苏小鱼与小铃铛相互对望,有些心事有些疑问便在这雨后的火中慢慢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