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蔚蓝却有风,是呼呼作响的冷风;街道依旧清冷,屋檐,地面上铺满的那一层层薄薄的冰霜似乎在提醒着人们严寒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街道最边角的铁匠铺此刻却显得“热火朝天”,不仅有清脆的打铁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喋喋不休。
声音来源于一个着装打扮远胜于实际年纪的中年妇人,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实在不该穿那么艳丽的衣服,也不该花大把心思在那对原本上天赋予她的大阔脚上,更何况她手中的那一篮子鸡蛋和一条烟熏的腊肉根本就是在为她自以为是的“美丽”上大大减分。
她来铁匠铺的时间已不短,她的身边除了铁匠王二,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稚嫩孩童;在这段时间内除了能听到她持续不断的侃侃而谈之外,就只剩下屋外风的声音以及不远处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少女不时发出的轻笑。
王二很无奈,很多时候当他无论面对谁他都能从容不迫,但眼前的这位确实让他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他有些埋怨又有些同情地望了眼妇人身边的中年男子,那种眼神仿佛在说像你这般模样的男子怎么会娶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简直是一种悲哀。
可惜中年男子并未能体会,因为从头至尾他都不曾抬起过头来,他的眼神始终提留在脚下的方寸之地。
似乎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妇人下意识地停了嘴,她忽然回头重重地拍在了中年男子的手臂上,语气颇具强势得问道:“哎,我说你个没出息的!现在在说你儿子的人生大事呢,关键时候就当哑巴了。”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中年男子被妇人这般用力一拍,顿时浑身抖了个机灵,只见他缓缓抬起头轻声轻语地说了句:“你说的话不就是我想说的吗!”
此话一出不仅听的一旁的王二直摇头,连站在屋角落的少女都忍不住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而这一笑不仅使得有些低声下气的中年男子轻薄的脸上红云满天,更使得原本天真可爱的稚嫩孩童愤愤不平地朝着“罪祸”的源头努力挣扎着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恶相”。
少女是谁?少女是古灵精怪天生爱笑的小铃铛,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怎会少了“得理不饶人”这几个字,同样的,她瞬时朝着怒目圆瞪的孩童做了一个暗藏“鄙视”的鬼脸。
这有趣的一幕正好被妇人瞧见了,她知道这位看似活泼可爱的少女对王二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但心中顿升的一股无名怒火又无处发泄,转而只能对着身旁的中年男子嘶吼道:“到底你是当家的还是我来作主!你这辈子能像个男子一样硬气一回吗!“
这一次不仅是小铃铛连一脸无奈的王二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作为男人被自家的老婆这般说道实在是太过丢份了。
终于原本只差一条缝钻进地里的中年男子似乎已忍无可忍,表情猛然间变得十分严肃,对着王二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来此主要是为了还清那把刀所欠下的债,抱歉我没能兑现我的诺言,这些东西就当是我对你的歉意和补偿!”
说完朝着妇人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妇人将这一篮子鸡蛋和一条腊肉拿给人家。
原本还想着用这些东西争取给自己儿子换一个师徒名分的妇人在听到男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真恨不得一脚踹到男子的脸上,本想着或许这一次不会再让她有所失望,可惜还是事与愿违。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嚷着:“这是用来给你.....”
话到一半,妇人却又说不下去了,因为男子毫无征兆地对着她说了两个字:“闭嘴!”
此刻中年男子的眼中似乎有火,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上一次男子露出如此面目的时候还要追溯到三年前妇人将他那把磨刀霍霍十年的砍柴刀扔到后山的悬崖后,这是第二次,一时间妇人竟显得有些发懵。
“见笑了!”中年男子仿佛丝毫未曾留意妇人的尴尬的神情,诚然对着王二说道。
王二已不再笑,脸上皱起的眼角纹也因为情绪的转变而变得舒展开来,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对着中年男子说道:“东西我收下,小虎的事情我也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中年男子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诚然事情的发展已在他预料之外。
“我想让人跟你学砍柴!”这是王二说出的条件。
砍柴还需要学吗?倘若是个稍微聪明点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有难度的问题,但男子却没有回应。
当王二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子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惊讶,有些意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对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男子显得有些犹疑,身旁的妇人却再也按耐不住了,她一个劲地点头示意表示同意。
“是送刀的那个少年吧!”
“是!”
“我知道有很多事我本不该问的,但我的刀从不会轻易见人,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他欠我太多铜钱!我不想浪费更多的口粮,所以现在他已经在张麻子的店里干活,但如果想更快还清那些债,随你上山多砍些柴火我想还是有这个必要的。”
王二说话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但中年男子听着却不由一惊,眉头微微紧蹙。
“好!我答应你。”
.........
今日南宫世家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一位看似饱经沧桑的老者和一位清秀如风的女子。
南宫离自然认得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曾经在某个场合给他留下过足够深刻的印象,至于这位年轻的少女,他还是第一次得见。
“昔日匆匆一别已有十年,南宫主别来无恙!”一向少言寡语的老人这次竟主动问候。
“承蒙观兄惦念,南某一切安好!遥想当年观兄‘望崖阁'一战,绝世风采至今历历在目。”
“南宫主谬赞了!已过天命之年,如今怕也是只能做做端茶送水之事了。”
“哈哈...观兄太过自谦了!素问‘听雨楼'琴,棋,书,画个个天资奇纵,精彩绝技,天下间又有谁敢让观兄行此糟粕之事,老朽自问也没那个勇气。”
“南宫主此言羞煞老奴了!”话到此处,老人只作尴尬一笑。
“敢问苏楼主近来可好?想来也曾数年未见,甚是挂怀啊!”
“有劳宫主挂念,楼主他近年颇为注重修身养性之道,一切甚好。”
“那就好,不知这位是....”直到此时,南宫离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了少女的身上。
南宫离处事作风一向面面俱到,至始至终他都认为这位看似普通的女子理应是“听雨楼”的一位普通弟子,但当他眼神偶然扫落间却发现少女并未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拘谨,反而不时透出一股出尘的气质。
“哦,忘了向宫主介绍,这位是楼主的关门弟子,程蝶衣。”
当程蝶衣这三个字如风灌耳进顺进南宫离的心中时,他那震惊的表情中略带一丝好奇。
程蝶衣这三个字仿佛有着一种非凡的魔力,这种魔力不仅仅存在于“听雨楼”,整座江湖都对这个名字有着极度的渴望。
只不过南宫离无论怎样都没想到如此“神话”的一个人现实中却是如此平凡普通的一个少女。
“果然与众不同,苏兄收了个好弟子啊!”无论是否事与愿违,南宫离的“口是心非”都会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南宫离倒是说对了一点,程蝶衣当真是与众不同的,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赞赏而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相反她面无表情,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南宫离。
直到南宫离被她看的心升发毛,已然快要露出不悦地表情时,她忽然笑了笑,含眸露齿地轻声问道:“素闻江南乃景秀山河之地,不知南宫主可否推荐一二?”
原本心升不快的南宫离竟似被问的有些发懵,木然答道:“这...自然是有的,倘若你愿意,改天可以让我的管家来福带你四处转转!”
“谢谢!”从头至尾只有这一声谢谢说的倒是至情至信。
“南宫主莫要介意,蝶衣这些年从未下山过,自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此番也是应楼主要求带她下来见见世面。”
看着气氛有些略显尴尬,老人适时做出了解释。
“哈..哈当真有点意思!不同凡响啊!”
“其实此番下山观某还有一事想像南宫主印证。”老人似乎不愿让这有些冷场的局面继续扩散下去,继而转移了话题。
“哦?请观兄不妨直言。”南宫离自然知道老人接下来会说的话,但他一向习惯后发制人。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楼主在得悉贵庄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后,对令子的事甚感惋惜,只是当日我那三弟亲眼所见那道红白相间的印记乃我阁'缠丝索'所为无疑,此事太过蹊跷;实不相瞒,如今门中会缠丝索这门独门奇技的人绝不超过十个,而这十个人中除了三弟之外已经三年不曾有人下过山了,此事疑点丛丛,楼主猜测或有人暗中横施阴谋诡异,特让我来与宫主共议此事,观某在此旧事重提,还望莫要见怪。”
对于丧子之痛又岂是一句惋惜可以替代的,但无论如何在如今局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有利的多。
“南某绝对相信此事与贵阁无关!生死有命,或是我那短命的孩儿命中注定难逃此劫吧!其实近来我已有些线索,观兄应该听闻我发出公告的那些江湖通缉令吧,那张红纸上标榜的两个人便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只可惜如今这两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在江湖上竟寻找不到一丝痕迹。”
“宫主所说之人该是一个少年和一个瞎子吧!倘若瞎子真的是昔日的杀手之王寂光明的话,那么不仅人难查,事情也将变得更加诡异;因为据我所知他并不是一个用钱就可以催使之人。”
老人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南宫离这些天才显得更加苦恼。
“既然话说到此份上,还请观兄移步后院,南某有些东西想让观兄一同观摩帮助分析分析。”
老人虽然不知对方是何意图,但想来是与线索有关,当即起身随着南宫离一同走向后院。
程蝶衣同样站了起来,同样跟着离开了,不过她走的时候还曾向来福询问过此间几处山清水秀之地,仿佛所有的事情一概都与她毫无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