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俩似乎多了一层默契，干起活来也觉得有意思地多，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一边把中饭做好了。

有陈佑怡这个大厨在，不愁没有好饭好菜，王大牛尝了一口就彻底被征服了，对着陈佑怡竖起大拇指，夸得天花乱坠。

“嫂子，我可真不是看在秦大哥面子上才夸你，你这手艺，就是在遍地酒楼的京城，也不输人！”王大牛用狼吞虎咽的行动证实了自己说的都是真话：“我平时不爱吃这些绿油油的菜，整得跟个兔子似的，不过嫂子这盘白菜，简直比红烧肉还有滋味，我能吃两盘！”

他说的大白菜，其实也不是真的清炒大白菜，而是白肉猪肉炒木耳。主料是大白菜，搭配上爽口的解腻的黑木耳，再切上细细的肉丝，既不干柴寡淡，也不会过分油腻，是道很受欢迎的家常菜，也是能够上得了席的美味佳肴。

“合大牛兄弟的胃口就好，”陈佑怡接受了赞美，催促秦子恒多给客人夹菜，女主人的架势摆得端端正正：“来来，再多吃点，这一桌子菜，可都交给你了。”

王大牛立马答应下来：“嫂子放心，有我大牛在，一滴菜汤也不会剩下！”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个外表粗鲁，但豪爽实在的大汉很快就得到了秦家人的一直认同，把他当成自家人一样看待。

“来，大牛，再来一碗。”秦子恒手里抓着一个酒坛子，给王大牛倒上：“如今是年节，尽管喝个痛快。”

王大牛大笑道：“我大牛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灌上几口，还是秦大哥记得清楚，这么多兄弟，你都能每一个记得清楚。”

行伍中人，大多有嗜酒的毛病，人在极度压抑痛苦的时候，总要有一样两样分散压力的东西，而酒就是最受欢迎的其中一样。

王大牛提到兄弟们，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粗眉环眼，板起脸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添上几笔就能拿去贴上门上当门神。

“要我说，光是休妻，实在太便宜那疯婆子了，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一口气喝干了大碗里的酒水，王大牛拎起酒坛，又给自己满上了。

他说的疯婆子，自然就是指原主，也就是眼前判若两人的陈佑怡。

“你喝多了，吃点菜。”秦子恒掰开王大牛的手，把酒坛子接了过来，放到一边，想把话题岔开：“你这一碗马尿下去就满嘴胡说的毛病还不改改，当心撞到别人手里。”

王大牛捏着碗口，手背上青筋暴起，让人担忧碗会不会就这样被捏碎，他恨声道：“将军你心胸宽大，不与人计较，我王大牛就是个小人，我记仇！要不是那疯婆子看上你，非要皇帝老儿赐婚，你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在边关守了数年，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城墙，拿命换来万千百姓的安乐，在那些纸醉金迷的上位者眼中，只是一个满足**的玩物而已。

“但凡，但凡皇帝老儿心里有一分记着你的好，他就干不出这混账事！”王大牛骂了还不过瘾，补上一句：“丧尽天良的混账事！”

不只是以身血战的将军没入上位者的眼，战死沙场的士兵也不在他们眼里。

“兄弟们的尸骨还在地里没烂完，这些人就不把咱们当人看了！”王大牛似乎是真喝醉了，脸是发红的，眼眶也是发红的，里面是浓缩的酒精，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瞬间焚烧殆尽。

秦子恒相劝，却说不出一个能劝说的理由来。他不介意官职名声，但皇权富贵这么对待一个功臣，要说不寒心，也是违心话。

他扶着王大牛的一侧肩膀，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全。

陈佑怡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原主真是罪孽深重，留下个烂摊子给她收拾，这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真正让秦子恒心里这份不忿消除掉？

“子恒，你先带大牛兄弟回房，他这是醉了。”陈佑怡帮忙圆场：“大牛兄弟，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一会就没事了。”

王大牛还不至于醉到认不清人，只是五感变得迟钝，只看到陈佑怡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实际上什么也没听清。

他凶神恶煞的表情挂在脸上，慢慢消失了，挂上了傻笑：“嘿嘿嘿，嫂子，你好！你和我们将军，那就是那个啥，男才女貌，将军这媳妇换得好，换得妙！我王大牛第一个赞同这门婚事！”

他夸完陈佑怡，又开始骂起原主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词，但每个字都咬得像是要啃骨吸髓。

“行了，闭嘴吧。”秦子恒撑着一个比他还大只的成年男子，也不很吃力，把人扶到床上躺了。陈佑怡跟进跟出，帮着铺床盖被。

王大牛被不依不饶，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视线都不聚焦了，嘴里还兀自说个不休：“将军，你可长点心眼！那疯婆娘命好，有个纵容她为所欲为的好爹，你要当心，万一哪天她这好爹又想起这个女儿，到时候倒霉又是你！”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快要睡着了。等到了快入睡时，他又强迫自己醒过来，突然提高一下声线。短短一句话，被他喊得高低起伏各不相同。

“别被皇帝老儿发现了……”最终，王大牛没敌得过睡意和醉意，头一歪，睡死过去。

他搅得一团乱，自己拍拍屁股退出了战圈，留下清醒的两人面面相觑。

“他喝醉了，你别往心里去。”旧部闹了一通，秦子恒自觉是自己的责任，作为将军，管不好手下的兵，就是将军的失职。

陈佑怡笑了笑，低声道：“我又不傻，这点问题我还会看不出来，还会迁怒到你身上吗？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心里知道，王大牛的担心是不需要的，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她就是原主，就算皇帝找上门来，也能遮掩一二。

借尸还魂这种事，说出去真信的人也不多。

她不记恨秦子恒，也不记恨王大牛。他们原本就是受害者，却连发泄心中的怒火，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心中只有同情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