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回头看向那一座华丽的轿子。
是一座红色喜轿,同其他喜轿无甚区别,若真说有什么,那便是这座轿子更大,更豪华,周遭的装饰更加的闪烁夺目,让人不禁的羡慕起来这坐在轿子里的女子,是一个多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啊!
可是这一刻,没有人在羡慕她,甚至都带着看笑话的目光去看她。
从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手指白皙修长,指甲涂着红艳艳的丹寇,那只手轻轻地掀开轿子的帘子,紧接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脚伸了出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瞬不瞬的看着从轿子里慢慢的走出一个人。
那个人身着大红色嫁衣,衣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金色纹理,她身材婀娜,将嫁衣穿的十分好看,再往上看,便瞧见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容貌并不是一眼瞧去的惊艳,却也让人看着觉得这是一个美人。
而此刻美人头戴凤冠,红盖头被她死死的攥在手里,她脸色苍白,一张樱桃小口却红艳艳的,看着有一丝违和感。
喧闹的大街顿时静了。
长平公主魏卿云头戴凤冠,身穿大红色嫁衣,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一路上有嬷嬷和宫女试图拦住她,但是都被她一个眼神瞪在原地,此刻的长平,从容优雅的像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是她终究是任人摆平的长平长公主。
在离萧湛十米远的地方,冯公公却是将她拦了下来。
长平面色未变,从容地看着冯公公道:“冯公公无需拦我,我同他说几句话就好。”
冯公公像一块石头墩子一般不动,摇头道:“公主莫叫杂家为难,若是皇上知道杂家放您过去了,岂不是连累了杂家。”
冯公公说话毫不客气,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亲封的大太监,除了皇上,还有深得皇上宠爱的长乐公主魏桑瑶和魏远之外,其余人他皆是不放在眼里的。跟别提这个一直同魏桑瑶作对的魏卿云。
魏卿云眼中浮现一丝恼怒:“冯德华!我可是公主!”
冯公公听见魏卿云连名带姓的喊他,神色未变,仍是道:“公主不能过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十米远外忽然传来一声马蹄声,萧湛突然驾马,手中长枪一动,枪尖竟是直逼冯公公而来。冯公公早就吓得面容失色,他已经十几年未曾被人用枪尖指着了,一时间连连后退,嗓音也因为惊吓而变调,他惊叫着:“来人啊!来人啊!”
一干严阵以待的侍卫早就在萧湛突然纵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出手了,他们快速的举着刀挡在魏卿云和冯公公面前,将迎亲的队伍护的严严实实的,魏桑瑶见此已经急得不行,奈何魏恒死死拉住她的手,她挣脱不得,只能跳起来往外看。
萧湛冷声道:“挡我者,死!”
魏卿云早已不能维持面上的清冷了,她被一众宫女死死的抱住,哭的妆容尽毁:“萧湛,萧湛,我求求你,你走吧……”
萧湛沉声答道,“我不走,即便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
魏卿云哆嗦着嘴,已然说不出一句话。
萧湛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从一个侍卫做到御林军头领,功夫自然是不错的,他一杆长枪,纵身一跃,下马与一众侍卫交战在一起。即便单枪匹马,但仍是将那些侍卫打的节节败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湛今日必定会将长平公主带走无疑,就连魏桑瑶也这般以为时,却有一柄长剑破空而出,直直的朝着萧湛而去。而与一众侍卫交战在一起的萧湛猝不及防,被长剑擦着右臂飞过,那柄长剑“诤——”地一下插到地上,可见用剑之人力道之大。
萧湛惊讶的抬头,便见原本隔得远远地魏远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他的右手微抬,脸上浮着浅淡的笑意。
萧湛似是不可置信,整张脸都布满了震惊:“魏远?!”
魏远微笑不语。
“居然是你?”萧湛似乎一下子恍然大悟的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地浮起癫狂的神色。他的右臂已经受伤,自是再难提起十分重的长枪,于是所有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是哪个侍卫最先起了头,长刀直逼萧湛,一声尖锐的割肉声响起,再一看,那把长刀上已经在缓缓地滴血。
而萧湛的背,被划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却是像不知疼痛一般,眼睛死死的盯着魏远。半晌,身子晃了晃,终是将拄着长枪,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倒下。
魏卿云哭的撕心裂肺,她哭喊道:“二哥,二哥,你怎么可以这般对他,当初是你提拔他的,萧湛他一直当你是救命恩人啊……”哭着哭着,她又去看萧湛,声嘶力竭:“萧湛,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萧湛似是眼前出现了什么幻觉,他的身子顺着长枪缓缓地往下滑,却睁着迷蒙的眼睛,去顺着魏卿云的声音寻找她的身影,他像个木偶般缓缓地转头,准确的锁住魏卿云的身影,突然笑了。
“公主,公主,属下想,想抱抱你……”
魏卿云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哭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她忽然起身,提起裙子,拼了命的跑过去,却仍是被死死的拦住,她发了疯的去推他们,一边推一边喊道:“滚开!都给本公主滚开!”
拦住魏卿云的侍卫为难地看向冯公公。
冯公公却冷笑一声:“都给杂家拦住了,今日若是拦不住长平公主,明日便提头去见皇上吧。”语气轻描淡写,但说出的话却是残酷无比。
魏卿云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萧湛闻言,顿了顿,慢慢的撑起身子,想要提起枪走过来。
冯公公的声音又似地狱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响起:“萧统领意欲劫长平公主的亲,又对长乐公主不敬,对二皇子出言不逊,置皇家脸面不顾,其罪,当诛。”他尖细的声音缓缓落下,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一众侍卫便举着长刀而上。
魏桑瑶闭了闭眼不敢去看,但鼻尖仍是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魏恒在后面悄悄地握住她颤抖的手,默默地给她传递了一阵心安。
过了半晌,所有的尖叫、哭泣、声嘶力竭、呐喊声慢慢的化为平淡。魏桑瑶叹了口气,小声的问魏恒:“他……死了吗?”
魏恒点点头,才察觉她看不见,轻声嗯了一声。
魏桑瑶睁开眼去看魏卿云。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魏卿云此刻,身着嫁衣,凤冠已经掉在了地上,披散着头发,妆容已经花了,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女鬼一般。
她伏在地上,哭的好像要断气。
宫女嬷嬷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所有人都在沉默,只有魏卿云嘶哑的哭声像个濒死的小兽。
魏桑瑶凝神,细细去听她在说什么,却只听见魏卿云哑哑地唤道:“阿湛,阿湛……”
而她的阿湛,却在十米开外的距离,慢慢的倒在了血泊里。
一切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却仿佛命定一般,让人无法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