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一坐下,皇帝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似是什么草的味道,很淡,闻着却极为舒服,叫他方才还凌乱的心思顿时便宁静了许多,他又不经意间看了姬瑶一眼。
而姬瑶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唇几不可见的笑了笑。
“朕今日召诸位爱卿过来,是想商讨一下明日的秋猎之事,这秋猎往年都会举行,朕就不多说了,就说说这次秋猎与往日的不同吧。”皇帝眼神扫着殿下正襟危坐的大臣,一瞬间便恢复了那种身为皇帝的威严之姿。
底下正在窃窃私语的大臣瞬间便神情严肃的看向皇帝,而在皇帝身边坐着的姬瑶,却坐姿慵懒,神色漫不经心,似乎神游天外并不参与进来一样。
“首先,便是时间问题,往年的秋猎一般都会举行七日,而今年,朕便将时间延长为十日。”
此言一出,底下的大臣顿时便小小的唏嘘了一把。
他们唏嘘的并不是秋猎时间延长,于文臣而言,秋猎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让他们出去游山玩水赏风景罢了,于武将而言,秋猎跟上战场杀人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但他们为难的是,时间延长,也就意味着皇帝危险性也就越大。
往年每一年的秋猎,都会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状况,实在是搞得他们心力交瘁,但这秋猎是一大风俗,又不能罢免,而今年延长了三日,虽仅仅三日,却也将危险性大大的提高。
是以,镇北侯第一个站起来,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其余大臣也欲站起身,跟着镇北侯附和。
皇帝却摇头,脸色一沉,不悦道:“你们是对朕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此言一出,哪还有人敢出来抗旨,顿时底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皇上见状,便接着道:“鉴于秋猎时间延长了,是以朕提议,由往年的每位爱卿只许带一个家眷而改为两个,而所有的开销,都由皇宫出。”
他这句话说完,原本还颇为抗拒的大臣便顷刻间换了神色,要知道,秋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打猎活动,但若是表现好得了皇上的青睐,那前途可是无限,以往每年都只能带一个亲眷,是以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带自己嫡长子,但也有些府上嫡长子不争气的,便想带着其余庶子来碰碰运气,但奈何每年只能带一个亲眷。而今年秋猎可以带两个亲眷,便意味着得到皇上青睐的机会又大了一分,再者说,就算不想带自家庶子的,那长夜漫漫,也可以带个府上的夫人或者小妾以慰寂寞。
是以这个提议,没多大的争议便通过了。
皇上见状,面上终于由之前那不满的神色变得稍稍满意了起来,于是他清咳了一声,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心虚,眼角悄悄地去瞥姬瑶,见她神色呆呆似是游离在外,便又黑着脸,大声道:“这第三件事,同皇后有关。”
正在发呆的姬瑶一听和自己有关,连忙坐直身子,换上一副正色,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皇上这才神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不知为何,以往都是他对她颇为不满,而今日,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在意这个早就被自己厌弃的皇后了。
思及此,他心里划过一丝慌乱,原本颇有些心虚的心思立马变得坚定,他扫了一眼苏贵妃,神色稍稍柔和道:“往年的规矩,皇帝在外秋猎,原是只能带皇后一人,但今年朕要多带一人,这人,便是苏贵妃。”
他话音刚落,姬瑶还未反应过来呢,左相便连忙起身跪到殿下,急急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皇上眉头一皱,扫了一眼左相,道:“朕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们。”话里话外竟是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左相便沉声道:“皇上,历来秋猎后宫能随行的便只有皇后一人,您若是叫其他人也跟着去,这,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左相颇为语重心长的声音在这皇帝听来就像是在刻意同他作对一样,于是皇帝也同样沉下脸色,道:“左相这是何意?在怪朕坏了规矩吗?”
“微臣不敢!”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左相连连否认。
皇上却冷笑一声,讽刺道:“朕看你敢得很!”
“皇上,”姬瑶忽然开口,打断了皇上的话,见他看过来,她对他温柔一笑,道:“您要带着谁,便带着谁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再问。”
她嗓音温柔,神色温柔,说出的话却是暗含讽刺,但又挑不出问题。可不是嘛,您是皇帝,你想带谁就带谁呗,问这一出干什么呢,这不是故意想让人来反驳自己然后借此降罪吗?
她这话一出,方才跪在殿下的左相顷刻间便像是被兜头教了一盆冷水似的回过神来,后背立马升起一股子凉意,暗叹自己方才真的是太冲动了!这皇帝向来独断,这种小事还来问他们,必然是想找个由头发泄心中的不满,这由头,自然便是针对他来的。幸亏有自家女儿提醒,否则他就犯了大罪了!
左相连忙抬眼看了一眼皇上身边坐着的姬瑶,那皇后还是自己记忆中女儿的模样,但那副淡然从容的姿态,似乎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叫左相一时间有些恍惚。
而被姬瑶这一打断的皇帝,分明想发火,但碍着她说的也有道理,并且非常通情达理,人家正妻都同意你宠着小妾了,你再为难人家也说不过去,再加上姬瑶神色淡然,并未有一丝不敬的嫉妒之色,叫他一时间有火无处发,只好咽着这口气,挑眉嗤笑道:“哦?皇后倒是大度。”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姬瑶,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的不满之色。
但姬瑶却注定要叫他失望了,只见她回视着皇上,一派的光明磊落,道:“瞧皇上这意思,是希望臣妾阻挠您吗?”
皇上一噎,瞬间便无话可说了。
底下的大臣想笑的同时,又不禁悄悄地去打量这位传说中并不受宠的皇后,见她容貌倾城,气质卓绝,又伶牙俐齿心思细腻,这样一位八面玲珑的人儿,如何会是传说中那才貌平庸,自私善妒的女人呢。
所有人眼中都划过一丝可惜,同时又对这皇帝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这苏贵妃固然小家碧玉,清丽素净,但怎么比得上这高贵端庄的皇后呢,且如今看来,这苏贵妃并不如传闻中那般与世无争懵懂天真,反而颇有心机呢。
“诸位爱卿既然没有意见,那便暂且这般定下了,今日诸位就先在皇宫歇下,原定的本是明日出发,但现在计划有变,明日给你们一日时间整装,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一群大臣连忙起身稀稀拉拉的附和。
皇帝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从一旁离开了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