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我亲爱的哥哥啊，你怎么就……不在了呢。

我们说好的，长大后要一起去环游世界的。

你……去哪里了呢？

陆言深握紧了一双拳头，抬眼望天。

他看着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眼前一阵恍惚。

男人似乎看到了……上方有一个可爱的男孩，在朝着自己咧嘴微笑着。

那个男孩，那个十四岁的青涩少年。

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纯真，洁白无瑕，让人一度以为，他是天上派下来拯救上苍的天使。

然而如今，他是真的“回到”天上了。

那个送他回来，却不肯让他久留人家，而是残忍地把他带回去不留下一片云彩的“天上”。

陆言深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涩，他眨了眨发疼的眼睛。

话说。

天堂……有比人间这里好玩吗？

发白的灯光照得人眼睛疼，瞳孔更是忍不住一阵收缩。

许久。

男人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陆言深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

唯一能够告诉他的少年，也已经回到了他该回去的地方。

陆言深将视线悠悠地转向了床上的楚嫣边上。

这就是他的母亲，让他又爱……却又怨恨不已的母亲。

陆言深就这样守在床边，他也不打扰睡觉的母亲，就这样守着她，守着她的睡颜守了许久。

突然。

床上的妇人动了动纤瘦发白的手指。

这男人是何其敏锐？

不过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当场便让他激动了起来。

陆言深一动不动着身子，他甚至都不敢眨眼睛。

他的妈妈这是……要醒了？

是吗？

是的。

床上的楚嫣在动了动略微僵硬的手指之后，紧接着整个人便睁开了一双眼睛。

只是这苍白的脸上，看起来依旧是没什么精气神。

陆言深很激动，高兴之情洋溢不住，“妈。”

“嗯？”

贵妇人伸手揉了揉好看的眼睛。

谁？

然而待眼睛一片清明后。

“小深？”

楚嫣眨了眨略显疲态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

她狐疑了许久，这才又试探性地开口问道，“真的是你？”

楚嫣几乎不敢相信，前一秒还说恨她的儿子，此刻居然……出现了在她的面前？

“唉。”

陆言深叹了口气，眸子幽幽地看向自家母亲，眼里里似乎是有着无奈。

他略微翘起嘴角，浮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好笑地跟楚嫣说道，“妈，我是你儿子，骗你干嘛？”

楚嫣眨了眨眼睛，发现面前的男人跟以往一样，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漠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相信了陆言深的话。

陆言深见她欲起身，皱了下眉，二话不说地走过去将卧床的母亲给扶了起来。

男人将楚嫣安置好，半躺着枕在枕头上。

陆言深清冷的声音响起，“好了。”

看着儿子如此贴心的举动。

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只感到鼻头一酸，久违的亲昵让她忍不住在这一刻流下了两行清泪。

楚嫣伸手掩面哽咽道，“小深，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不知道当年的事给你的打击那么大，是妈妈的错。

陆言深顿了下。

男人抿唇，不发一语。

楚嫣的道歉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

其实它们也真的是让人觉得太痛苦，太难受了。

可是，没办法。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当年那个小男孩倒在火海中，明明很痛苦却仍是朝着自己微笑的情景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痛苦。

太痛苦了。

楚嫣哽咽道，“小深，妈妈当年真的不是故意不去救你哥哥的。”

只是当时的情形真的是太突然了，就她一个人，如何能够救得了那么多？

楚嫣只是一个女人，从那么大的火海中救出陆言深，已经是她用尽全力拼命博来的结果了。

楚嫣大哭道，“小深，你哥也是我的儿子，也是从我楚嫣的肚子里出来的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哥哥呢？”

天知道当时得知自己已经是救不回大儿子的时候，楚嫣受到的打击是有多大？

当时她痛苦的程度，几乎足以让她整个人精神崩溃掉。

没有人知道，这位整个z国的第一夫人，她曾一度被送进了精神医院，在那里待了一年之久。并且……还吃了两年关于抑郁症的药。

这一切，除了陆伟晔这个丈夫之外，都没人知道，甚至连陆言深这个亲儿子，他也不知道。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这个母亲，她承受不住失去了一个儿子的打击罢了。

楚嫣将它藏得极好、极好。

她看向陆言深，轻声道，“小深，妈妈也是很爱你哥哥的。”

很爱很爱。

“爱？”

陆言深又忍不住开始质问起她来，“呵，妈，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见死不救？甚至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如果这就是楚嫣心里所谓的“爱”的话。

男人冷笑一声，那么这份所谓的“母爱”，不要也罢，它甚至都要不存在，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眼看着儿子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大，楚嫣心里开始急了，“妈妈不是不去救小年，而是……”

陆言深下意识地跟着一问，“而是什么？”

我根本就是救不了！

天。

楚嫣猛地伸手捂住了嘴巴。

这句话她居然差点……脱口而出。

更何况……

当初小年的死亡，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来自于……

陆言深微微皱起俊眉，探究的眼神看着楚嫣，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疑惑，“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楚嫣收起眼中那抹慌乱的神色，眨了眨眼睛，“没、没有什么，小深你听错了。”

“妈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呢？”

陆言深抿了抿唇，他不是傻子，一个帝国商业集团的掌权者。

都说商人精得要死，男人身为商人中的顶级佼佼者，哪里会看不出来楚嫣这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妈，你不要骗我，你知道的。”

陆言深别过一张俊脸，声音无比冷清，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还要更加地讨厌这两个字了。

尽管。

他也曾有过……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