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乐盯着来者,只见这女子大大方方地上前给他福了个礼,丝毫不见窘迫,倒好像是认识自己。
“怎么就公子一人?岌表哥哪里去了?”这女子一边问,一边向张静乐走来。
如果没有这般过于大方的言行,以及这一头的花和这紧身的扣身衫子,张静乐会觉得她还算是个有些姿色的正常姑娘。
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静乐只垂眸看着她,没有回话。
崔颖见张静乐看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心里不免有些不自信起来。与赵岚相比,自己可能是不如她生得漂亮。可她知道自己的优点和特点,她身段比赵岚妖娆、说话比赵岚婀娜,怎的这位诚意伯家的公子没有丝毫表情?
看来还是要下猛药。
崔颖扭过身,突出自己的娇好身段,装作看赵岌书架上的书,挑了一挑,拿出一本《四书章句集注》,向张静乐挥了挥:“这里有一本朱文公的著作呢!公子平日看朱子的书吗?爹爹和哥哥自小就教了我不少。”
歪着头,崔颖故作天真,吟出诗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吟完,她转过头来看着张静乐,假装害羞地笑出来:“小女子班门弄斧,让公子见笑了。只是自小在家中常常听兄长吟起,听着听着便会了。”
崔颖想着张静乐既然每个沐休都来找赵岌进学,想必对学问还是有一定追求的,那自己就投其所好,让他知道自己是有才华的。
“对了,还没给公子介绍呢,兄长姓崔,单名一个颢字,清河崔氏,今年的湖广的解元。我是他嫡亲的妹子。”崔颖盯着张静乐的反应,又开口道。
对着外男不能直接把自己闺名说出来,崔颖就借用自己兄长的名义告诉他自己是谁,心想着这诚意伯公子若是有心,定会打听到自己是谁。
这么多年了,她想折服谁,还从来没有失过手,只是身边围绕的都是些家世一般或者自己一般的读书人,不值得自己费心思。像崔颖这样年级轻轻就官居四品的才俊,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又怎么舍得轻易放过呢。
直到这时,张静乐到这时才明白崔颖的心思,原来她看中自己了?胆子够肥的啊,她知不知道自己是锦衣卫?
张静乐突然笑了起来,崔颢那样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难不成崔颢那样的衣冠楚楚也是装出来的?不应该。崔颢他接触过,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那这个妹妹……
就在张静乐还在思索崔颢与崔颖之间的相似点时,忽然闻见一阵桃花清香扑面而来,他大惊失色,以为是什么迷魂香,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崔颖没有料到他的反应和脚步如此迅速,没有站稳,向他这个方向跌了过来。
张静乐迅速伸出两个手指抵住崔颖的肩头,防止她跌倒在自己腿上。
就在这时,他听见长廊那头传来了脚步声,男人的脚步声。
“赵岌回来了。”张静乐心中暗道不好,如果让赵岌看见自己与崔颖同处一室,自己没法解释清楚,如果一锅糊粥不清不楚反倒中了崔颖的计谋。就算最后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可赵岌对自己的印象会一落千丈,他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张静乐缩身向后一个跨步,转身推开窗户,就着窗台、撑手一跃,跳进了后院,向竹林里钻去。
崔颖突然没了支撑,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待她狼狈地爬起来,跑到到后窗台,正在往竹林方向张望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却见赵岌回来了。
“颖表妹?”赵岌看见自己书房里突然冒出个人来,很是吃惊,又环顾了书房,却不见张静乐的影子。
“哦,岌表哥来了,我……是来找岚姐儿的,不小心走迷路了,四处也无人引路,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您的书房了。刚才看书入迷了,还擅自拿了这本书,您不会怪我吧?”崔颖双手捧着书,小意讨好赵岌。
赵岌看着那本《四书章句集注》,忙说无妨无妨,倘若要研读,只管拿去。
崔颖笑咪咪地与赵岌道了谢,拿着书就走了。
赵岌见她走出长廊,丝毫没有迷路的样子,更没有要去找赵岚的意思;再回过头去,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被打开的后窗,还有后窗那片竹林。
*
张静乐穿过竹林,看到一堵墙,顺着墙根走,他看见了垂花门。原来抄手游廊的尽头就是垂花门。他穿过的竹林,就在游廊的左边。
他现在再回赵岌的书房显然不合适,不然万一赵岌问起崔颖,他作何解释?
翻过墙去?这是后院。光天化日,万一被人看见了,赵岌也就知道了。那还不如回书房解释崔颖。
进退维谷之间,他想到了暗桩。
他用锦衣卫的鸟哨给暗桩递信。
不一会儿,黄妈妈出现在他面前,免了虚礼,正要带他离开。
赵岚的头突然从垂花门里探了出来。
“小姐,这是诚意伯家的公子,走迷路了,我正要送他出去。”黄妈妈表情镇定地给赵岚解释。
赵岚看着黄妈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像黄妈妈说的那么简单。要不黄妈妈好好的守着二门,怎么会突然跑出来?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奇异?
赵岚盯着黄妈妈不说话,眼神又扫过张静乐。
张静乐不慌不忙,走到她面前,把自己在书房为了躲避崔颖、不得不从后窗调出来,穿过竹林迷路的实情跟赵岚说了,自己又补充道:“我也是左右为难,没法回抑之兄的书房,又不能翻过墙去内院,更不方便一个人在此行走。所以只得敲垂花门求助,想找个人带路,不料这位妈妈倒是热心。”
张静乐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话里话外都是崔颖想要为难他的意思,是真的吗?
赵岚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张静乐,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嘴唇,剑眉入鬓,双眼炯炯有神,果然十分俊美。
所以,就连崔颖那般高傲的女子也禁不住动了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