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于家请了内阁的礼部尚书江大人为于敬溏提亲后,于夫人孙氏请了她的手帕交——云南同乡、位列小九卿的光禄寺卿夫人薛氏作为媒人,在黄历上挑了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与她一同去崔家京城的住所,请了崔颖的生辰八字。
待送走了孙氏和薛氏,住在京城的崔家嫂子王氏不好意思地跟赵金铃解释:“弟妹啊,真是对不住弟妹,实在是家里太局促了,应该早些就把你们接过来住的。当初宗主在京城买房的时候,可能也没考虑到崔家出息的兄弟这么多,这才十来年,这房子都不够住了。”
赵金铃听了她的解释,心里暗骂:什么局促不局促的,你们整天赖在京城,自己不买房,霸着大家的房子,还好意思说这话?拦着我们不让过来不就是舍不得我们住在这里花你的银子,还就是怕我们家颢哥儿考中进士,比你的这些哥子们强,你们脸上无光呗。
王氏见赵金铃不说话,觉得她心里还在计较,也有些不高兴:不就是靠女儿攀上了孙家嘛,还没嫁过去就这么得意,小心嫁过去了生不出儿子!
不过想归想,王氏脸上还是笑容满面,走过去亲自给赵金铃添了些茶水:“你看要不这么着,我这两天就把花园东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装置装置,添两个人儿,你和颖姐儿也好尽快搬过来。
“我估摸着啊,孙夫人取了这生成八字,拿回去找了先生算好,很快就会来跟咱家纳吉了。你早些搬过来,也好把颖姐儿婚事要的那些嫁妆尽快采办起来。说句拿大的话,我也是娶过儿媳妇的人,比你有经验,在一旁也能帮帮你。
“虽说你住在你娘家,赵老夫人和你兄弟们肯定比我们照顾得更好,可颖姐儿她毕竟是我们崔家人不是?崔家姑娘哪有从赵家出门的道理啊。”
赵金铃听了心里不禁得意起来,是啊,现在知道我们家颖姐儿精贵了,早干嘛去了?
她掸了掸对襟褙子,拢了拢耳边的发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再慢悠悠地放下茶碗,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才慢条斯理道:“先谢谢嫂子了,不过嫂子也不用忙活。相公和我都商议过了,这颖姐儿的事算是定下来了,下面就是颢哥儿了。
“我家颢哥儿嘛,您也是知道的,家里的宗主、还有叔伯们都夸他,说他是崔氏这二十年来的读书第一人。跟着他父亲在湖广参加秋闱都能考上解元,您说,要是放在清河,那还得了啊。
“我们都合计过了,他啊,日后肯定是要进翰林院的。所以我们准备在京城买个院子,一是给颢哥儿置办个产业,他日后是要在京城长呆着的,总不能租房子吧;二是有了房子,颖姐儿可以打自己家里出嫁,三是以后老爷和我来京城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住赵家没事啊,那是我娘家,总不能让老爷这个女婿也跟着我住在赵家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她又端起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斜着眼睛从茶碗旁边瞥着王氏。
王氏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当初自己不让她们来住就是考虑她们会一住不走,家里房子本就紧张,赵金铃他们来至少要个二进的小院子,眼看自己小儿子也快要娶亲了,再挤出房子给他们,难道让新媳妇跟他们老夫妻住一个院子?
再加上京城居实在是大不易,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看着都是些零碎儿的开销,可日积月累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搁谁家里头都心疼。
王氏的大媳妇见婆婆被数落,便有些不舒服,心道你们想来白吃白住还有理了?便一副驴脸地接过话头:“那敢情好,五叔和婶子想得周到”。
转念再想,估计他们也买不到什么好房子,嘲讽地添了几句,“不知道婶子打算买在哪里啊?这京城啊,您是不知道,周边的房子啊、地啊,可都让皇亲国戚占着呢。您啊,现在只能往宛平的黄垡、东庄营外头去买了,这来回一趟得大半个时辰,您可得备着好马车,还得寻几个有本事的车把式。不然住那么远,路上不平整,可别把颖姐儿给颠醉了。”
说完,觉得自己帮着婆婆在赵金铃面前扳回一局,还得意地朝她婆婆看了一眼。
结果还没等她们笑出来,赵金铃反倒弯腰呵呵一笑,然后直起身子说:“这不用你愁,房子我已经去看过了。一个四进的院子,带个有鱼池的花园,花园一周都带着花廊,就是下个雨啊飘个雪啊的,也能在花园里头赏花赏雪。
“嗯……离你们这儿倒是有点儿远,不过以后颢哥儿在翰林院了,离他近!丰盛胡同你们知道吧?就在丰盛胡同旁边的帽儿胡同。
“于夫人说了,他们于家在丰盛胡同,给我们在帽儿胡同寻个住处,以后过来看我们也方便些。这房子啊,牙侩啊(中介的意思)都是于夫人给寻的,拿的都是底价儿,人家都不赚我们钱。
“你说我们家颖姐儿怎么那么有福气呢,这还没进门呢,亲家连她平日里省亲都帮她想好了,于夫人对她可真比我这亲娘还要好。”
王氏和她媳妇听完以后面面相觑。
什么?丰盛胡同?
那可都是皇亲贵族住的地方,平日里巷子前后站的都是些值卫的彪形大汉,她们每次逛了西市回头,路过的时候,连巷子地上的砖花都没看清过,隔了老远就被这些护院轰开了。
还有帽儿胡同?
那住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京官儿。内阁大人们好多就住在那里。不像丰盛胡同门可罗雀,帽儿胡同倒是整天的车水马龙,全都是些借着亲朋好友、还有同乡同门同年的关系,上京城来跑路子的外省大员。
她们在赵金铃面前摆什么京城人的威风啊,她们怎么就忘记了,人家颖姐儿的婆婆可是孙贵妃的堂妹,以后自己家相公和子孙还要靠着人家鸡犬升天呢。
王氏想明白以后,大声呵斥自己媳妇:“长辈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儿?还不快给我烧水去!”
大媳妇赶紧屈膝给赵金铃赔礼,提了茶壶就退了出去。
王氏转过来又满脸堆笑:“要不怎么说颖姐儿是咱们崔家的福星呢,打小儿宗主就喜欢她,说她机灵,琴棋书画一点就会。要我说啊,你真是命好,养了这么好一个姑娘,让我们这些没姑娘的又羡慕又嫉妒啊!”
在原先看不起自己的妯娌面前终于显摆了一回,再加上听见王氏这真真是羡慕又嫉妒的口吻,赵金铃感觉好极了。
这感觉,真是比当年她要嫁到崔家之前,知道了赵家姑娘们对她羡慕又嫉妒的感觉,爽上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