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人耗着的时候,赵岌下朝回来了。
杨白露赶紧起身,准备迎上去。
谁知明明要年长的赵金铃却比杨白露身形迅速,直奔院子,就在赵岌刚要迈上台阶进入主厅的时候,赵金铃站在了赵岌面前。
赵岌抬头就看见姑母,心中咯噔了一下,他转脸去找杨白露,发现杨白露正面色平淡地跟在后头,并没有什么焦急之色,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了下来,抬手与赵金铃作揖。
“岌哥儿回来了啊!”赵金铃热情道。
赵岌不知道赵金铃又什么事情,只能“嗯”了一声。
杨白露怕赵岌不明情况,说错了什么话让赵金铃抓住鞭子、钻了空子,便忙对着赵岌解释道:“姑母想到明日是母亲的忌日,便想带着颢哥儿一同去静心庵拜祭。”
赵岌听了百感交集,这么多年了,自己终于听见了姑母这一句,父母终于盼到了姑母回心转意的这一天了。
父母在天之灵,是否也同自己的心情一样,百感交集呢?
没想到姑母也有顾及亲情的这一天。可能就是因为赵岚吧!可是不管因为什么,毕竟大家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血总是浓于水的。
赵岌忍住内心要喷发出来的激动,咬住牙齿,按耐略有颤抖的身形,点了点头,开口道:
“这样也好。明日我怕是走不开的,有姑母和颢哥儿陪伴着一起去,我也放心些。”
杨白露没想到赵岌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送走了喜不自胜的赵金铃,杨白露转回来问赵岌:“岚姐儿,你想好了?是不是就准备这样定了?”
赵岌知道杨白露的意思。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默许崔颢跟着去祭拜父母,差不多就是同意赵岚嫁到崔家了。
“颢哥儿是个好的。岚姐儿怕是对他也是有几分感情的。”赵岌说道,“不然也不会在颢哥儿昏迷的时候哭成那样。”
杨白露听了,想到当时的场景,便也没了反对。
“而且,这应该也是父母的心愿。”赵岌最后解释道,声音略有哽咽。
杨白露走过来牵住赵岌的手:“嗯,那你放心,我会把明日的事情安排好的。”
赵岌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了笑。
杨白露总是懂自己的心思的,赵岌欣慰。
赵岚在内室许久没有听见声音,也不见杨白露回来,便走出来寻她。
从内室出来,拐了个弯,她就看见杏树下互相对视的兄嫂。
虽然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彼此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岚躲在门口,看着他们,心中羡慕无比。
自己两世了,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遇见这样的一段姻缘。
想到刚才在内室听见姑母来的理由,再想到颢表哥,她的脸上有些红。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把崔颢当兄长的,没料到阴差阳错,这世竟然要做夫妻了。
自己这世一定会好好尊敬颢表哥的,替他管好后院,扶他青云直上,好好报答他对自己的一片真情。
即使自己和他之间可能没有兄嫂这样的感情,但是一定能相敬如宾。
赵岚想完,看着站在院中兄嫂的背影,会心地笑了。
*
第二日,赵岚随着姑母和嫂子走出垂花门,就看见了立在马车旁的崔颢,穿着一件石青色锦缎直缀。
他站在那里,风姿卓越,还如往日一样温文尔雅。
只是经过前面一些事情,崔颢瘦了许多。
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了不少,脸庞的线条也变得更加硬朗起来,原本的书卷气倒是淡了许多,开始显透出一个成年男子的气质。
见她们出来,崔颢忙上前与杨白露见了礼,又对赵岚轻轻唤了一声“表妹可好”。
杨白露看见崔颢,也热情地说了些“许久没看见颢哥儿了,温书可要注意身体”云云。
赵岚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也福了个礼,低下头去,就看见她发髻上插着的镶金东珠坠,随着她灵动地前后摆动。
赵岚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对着她微微笑的崔颢。
想到日后的可能……赵岚霞飞双颊。
不过,她这次没有躲开崔颢的眼神,她看着他,鼓足勇气,从脸上挤出一丝情绪,冲他笑了笑。
崔颢看见面带微笑的赵岚,略有些意外,不过这意外也仅仅只是瞬间。
他的微笑就像投入到湖中的石子,刹那间在脸上荡漾开了,也笑得更深了,看着赵岚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杨白露看着自己的小姑子,心里突然有些悲哀。
她是希望自己的小姑子如自己一样,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而不是被安排了一个正好遇上的、好像合适的、父母愿意的……。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情投意合呢。
叹了口气,她便请了精神焕发的赵金铃上马车,然后自己带着赵岚也上车了。
崔颢在旁边仔细看着张妈妈和秋荷扶着她们一起上车,待她们坐定后,他也骑上马,一行人往静心庵而去。
*
此时,张静乐正带着自己的暗卫和几个锦衣卫身着便服,在河南通往直隶的大道上骑马飞奔。
张静乐已经把黄河改道东流的方案与三皇子好好说明了理由,还为了防止河南巡抚从中作梗,搬出了学政陆永誉与他作对,同时还对范季驯仔细关照了一二。
所有可能反对黄河东流的借口都做了预防。
等他赶到京城,三皇子定下方案,估计很快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避开前世的黄河北流方案,黄河就不会决堤,三皇子可以凭借治黄大事,稳固在重臣心中的地位。
经历此事,三皇子离权力中心的位置更近一点,自己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更近一点,离排除万难照顾好赵岚和她家人的心愿也更近一点。
在马背上,张静乐陷入沉思……
按照前世的记忆,张静乐记得赵岚今日会去静心庵祭拜她的母亲。
前世杨白露因为家中事务没能陪她去。
当时赵岚想他陪伴而去。可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锦衣卫的不入流小吏,自己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行程,所以也没能陪她。
她虽然当时也遗憾过,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怪他。
事后,他自己内疚了很久。
如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无可奈何了。
张静乐心中激荡,抽了一鞭胯下的骏马,带着一行人跑得更快了,风驰电掣,一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