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暴雪坊帮人做事,好歹是有钱拿的;我堂堂一个万羽堂(较为正规的乌合组织)堂主,凭什么到哪儿都替人白干活啊?先是道济,然后又是你个姓窦的和姓蒋的。你们云剑门不会是因为上次败给我寻思着报复的吧?元敬阳越想越憋屈,可是碍不住面子,和所谓的侠义风范,他还是叫温迪罕扬古与伯颜妥木帖赶着马车,带上新认识的窦思让,去江州最南端的唐家村了。
到了唐家村,元敬阳等人就瞧出不一样了。寻常的村落,一般就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样。唐家村略有不同,乍一看并不能看出屋舍俨然来,因为这座村子外围有一圈蜿蜒的木墙围起来,村内有一处大宅最高,楼高四丈,拔地而起,不用说,定是唐家村最大的富户唐世才的家了。
马车行至村子北门,还有专人负责盘查,询问来访之人是否流贼。窦思让撩开车窗,与门口村卫交谈,村卫自然认识窦先生,聊几句后就让马车连同车上六人进去了。进了门之后,豁然开朗,一行人果见数十座民房整齐排好,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蒋望舒介绍道:“我们唐家村与别处村落有些不同。唐家村的农田渔户皆在木墙外,每家每户有田埂界牌划分,而木墙内是大多数民居所在。”
元敬阳连连称赞,不过由此他又有疑问产生了:“既然唐家村有木墙环绕,为什么还有水贼能骚扰到呢?”
蒋望舒叹口气:“说实在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纵然晚上紧闭木门,依然间或会有水贼在村内出现作恶,着实奇怪——哦,到了。”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先前所见到的最大宅子的门口,温迪罕扬古“吁”一声,勒马停车。
宅子门口家仆看见蒋望舒下了车,问候了两句便赶紧开门,让他们进去,另有一名仆人过来牵走马车,从偏门进去安置。几人进了门,绕过雕着福字的影壁就到了石板铺就的院子里,院内正有六名青年习练剑术,几把剑舞得晃眼,不用说了,这六人自然是云剑七星的另外六人。元敬阳看得出来,这六星练的正是坠星剑法的前几式,如此说来,自己还从他们手上至少赚了毛利润二十一两(前七本,每本三两)。不过他曾亲眼见过沈玉璃出手,一招一式要比这六人流畅得多,而且某些动作还略有差异,估计是这六人没练到后面的招式。
元敬阳一边走一边抬头四处看,不禁道:“你们这地方倒是不错,也是祖传的产业吗?”
蒋望舒道:“这里原本是唐门主的宅子,后来我们六人参与进来,一起凑钱把宅子扩建成了两进深,几家人合在一块儿住了。”
元敬阳道:“这么说来,这所宅子里算上家眷仆人,也有不少人丁。”
蒋望舒道:“正是如此。”
二人正聊着,天边忽然飘过来几片乌云,过了不多时,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下了。元敬阳等人忙跑到廊檐下避雨,然而那练剑的六人却浑然不觉一般继续习练。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meng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伴随着骚气的吟诵,元敬阳听到了那无比熟悉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就是从身旁不远处发出的。随着窗扉打开,一人探头出来,喜道:“元兄弟,你还真来了呀!”
元敬阳回首看去,不是别人,正是苦苦找寻了一个多月的禹边云!“禹先生,你的词念错了,如今是夏天,哪来的春意啊?”
“我可没念错,正因是夏日,所以才春意阑珊啊。你小子还得多学学!”
要说禹边云怎么会到了江州云剑门的呢?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那日禹边云被诸葛笑掳上沈玉璃的车船,被扔在底舱陪邢木瑶和另一个男子(王佑经)捉了好几天的耗子。后来他听上一层议论说“留着禹边云也没用,还多一张嘴,不如找地方扔下。”“干脆就扔到江州吧,他不是印剑谱吗,正好云剑门最好剑谱。”于是几人帮忙替邢木瑶解开绳索,抱着一丝希望让她在建康港口,车船上的大多数人上岸休息的时候逃离出去,所以才有了邢木瑶被渔民捞上来,含混不清地说了“江云”二字。
事情已经全部明了了,不知怎么,元敬阳反倒怏怏不乐起来,原来他觉得潇湘社把禹边云当成一件废品一样随意丢弃,反倒把王佑经继续绑着,显然是根本没把自个儿的万羽堂组织放在眼里。他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娘的,又是这种蔑视的态度,着实气人!”
反正人也找到了,确实安然无恙,只不过由于云剑门禁欲,伙食上差点,禹边云的脸瘦了一圈,不过这也算不上事,回去补补就行了。如今要做的,自然是兑现先前的承诺,把《坠星剑法》善本剑谱送给云剑门。
“多大点事,喏。”元敬阳掏出一本随身携带的剑谱复刻本,递给了蒋望舒。因为这本剑谱自己和自己的下属没少受罪,元敬阳是再不想拿这玩意当成生财的宝贝了,送人就送人吧,反正家里还有好些本呢。
蒋望舒简单翻阅了几下,喜道:“甚好、甚好。如此,等会我告知唐门主,为各位准备下晚饭,今天几位就先在此做客吧。”
窦思让笑着捋捋嘴角胡须道:“看来又可以吃他唐世才一顿了!”
窦思让看起来很是高兴。可元敬阳瞧着他心里却明白,说什么准备晚饭,让自己一行人在这里过夜,其实就是为了留住自己,有空详谈帮忙清剿水贼的事情。
一直等到开饭的时候,唐世才等人才停下练习,先擦干净剑器上好油,然后才换上干燥衣服坐下来用餐。唐世才等人见到元敬阳等人,如meng方醒一般,好似之前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一样。
元敬阳同曾经的手下败将们同桌而坐,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一是因为这帮手下败将不但索要了剑谱,还要让自个儿出力解决水贼,二是这张桌子上的饭菜寡淡,除了一尾青鱼外就没有半点荤腥。元敬阳虽说当过二十年的穷人,但毕竟是猎户,天天拿肉当饭吃,伙食可比云剑门的好多了。
江州人深受白鹿洞书院的风气影响,丝毫不介意食淡衣粗、插烛板床,甚至这顿晚饭也是因为来了客人才特意准备的,平时他们都是只吃两顿的。
元敬阳一边剔着牙缝里的菜根,一边听着其他人谈话。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群在浔阳江附近出没的水贼行踪捉摸不定,而且的确能在夜间渗透进木墙环绕的唐家村,已经杀死了四五个村民了,还抢走了两个女人。一开始村民以为水贼是开船靠近,然后利用飞爪绳索翻进村落的,所以特地组建了巡防队在夜里两班倒护卫木墙;然而后来依然发生了水贼进村行盗的事情,着实让人感到离奇。
元敬阳分析一番,大胆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其实水贼就是村里人作恶,假托是水贼呢?”
云剑门门主唐世才摇摇头:“不会的,因为江州不少村落近一段时日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且还有人在浔阳江上遭遇过打劫,必是真有水贼无疑了。”禹边云也应和道:“我在此月余,也曾目睹过贼人进村,不过他们行恶之后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煞是离奇。”
元敬阳道:“那如此说来,也没什么好办法,唯有从长计议了。”其余人闻言默默点头称是,却也无可奈何。
吃完了饭,唐世才叫仆人给客人们布置好了房间,安排好后便就寝了。到了夜里,元敬阳因为伙食太差,晚餐没吃饱,生生饿醒了,不但饿,还因为咸菜吃得口干舌燥,很想喝水。于是他摸下床,出了卧室掌根蜡烛四处找吃喝。可唐家实在是太勤俭了,厨房里除了碗碟便空空如也,甚至连口水都没有。
“这几家日子过得,明明那么有钱还如此节省,图个啥哟!”元敬阳忍不住埋怨几句。正巧几句话吵醒了值夜打盹的家仆,仆人告诉他要吃的真没有,只有靠打桶井水耐耐饥。不过桶也没有,除非出了宅子到村中心那口深井自己去打。
元敬阳又困又饿又渴,还得忍受着蚊虫叮咬,摸着夜路到村中心古井,浪费一膀子力气打水。“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他骂了句,一怒就把木桶摔进了井里,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咚”的一声。
“完蛋,这么深,天知道我打到水之前会不会渴死在这井旁。”牢骚归牢骚,水还是要喝的。元敬阳用力转动绞盘,觉得不对劲——桶很轻,没接到水。兴许是手法不对吧,他打算把桶拉上来重新操作一遍,却猛然听见一声“哎哟”。
[]李煜: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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