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的外面挂着的帘子像是被泼了水,洇湿了许多片。茶铺里面东倒西歪躺着三四个人,卖梨小厮的身子在一边,脑袋在另一边。
身为点检的胧月知道山猴子厉害,可怎么也想不到现在自己竟会被山猴子踩着后背,上半身压在长凳上,双腿跪地动弹不得,两条胳膊还扭在身后被一根弓弦紧紧捆住了手腕。胧月不甘心道:“想不到我堂堂暴雪坊点检,竟会被你一个山猴子制住。罢了,要杀要剐随你,快些点吧!”
元敬阳将滴血不沾的千胴斩架在胧月后颈,叫奇道:“哦豁,你还叫我‘快些点’,你现在有什么资本命令老子?还暴雪坊点检,你他娘的怕是不知道,暴雪坊的分坊主都是老子的下属!”
胧月吃惊,问:“难不成阁下是南方暴雪坊的总坊主?”
元敬阳刚想否认,转念一想:看来北方暴雪坊与南方暴雪坊没有交集,这女子以为我是南方的坊主,不妨将计就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对,就这么定了。于是元敬阳冷笑一声道:“不错,老子正是南方暴雪坊的总坊主阳傲天。”这么富有乡土气息的假名字,也亏他想得出来。
难怪此人如此厉害。胧月汗都下来了,恭恭敬敬道:“原来是阳总坊主,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出于职责冒犯了坊主,还望原宥。”
元敬阳稍稍将提着弓弦的左手放了点,让胧月舒服了些,而后道:“本坊主此次北上,乃是执行大雇主交代的机密要务。却想不到遭遇同门袭击,这真叫‘大水冲了龙王庙’,嗯哼?”胧月道:“总坊主请原谅,我等也是奉命出手,遵照雇主吩咐做事,是暴雪坊的宗旨。”元敬阳道:“没关系,我知道的。只是如今老子的任务失败,怕无法向雇主交代,因而特来找你们分坊,打算住几日,你们坊主不会见外吧?”胧月道:“哪里的话,怎么会见外呢。敢情总坊主放开些,奴家起来带总坊主去我们分坊。”
即便她有别的动作,我也有暗藏的袖箭可以制住她,先放开试试也无妨。元敬阳想了想,同意了胧月的要求。
胧月站起身,揉揉疼痛的四肢,便真的给元敬阳带路,要去大名府路的分坊。
不会真把她骗住了吧?元敬阳仍保持着五分警惕,跟在胧月后头,出了茶铺,拐弯抹角、走到了落雁集中的一处民宅,绕到后门进去了。
进门之后,元敬阳透过虚掩的门看见屋内以及过道里坐着好些身上缠着绷带的职人,正是许多日前被他与李天师等打伤的,还未痊愈,有个别人的容貌他甚至还尚留有印象。
胧月将元敬阳带到一扇房门外,道:“总坊主请坐,我们坊主外出未归,稍后他回来面见您。”
元敬阳先瞧瞧房门,未打开时与门框门槛严丝合缝,一口气都不透,再探头看看里面,发现屋内就一张桌一把椅子,桌上连茶壶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待客的地方,于是说:“我就在外面等候吧,这间屋子还是留给你吧。”说罢,他猛抬起腿就是一脚,将胧月踹了进去,随后带上了房门,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胧月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元敬阳随机应变胡编乱造出来的谎话,但也没想到山猴子还会有这一出,她被踹进房间后,由于惯性扑到了椅子上,正好启动了机关。咯答一声,天花板忽然打开几个小孔,冰冷刺骨的水从头顶灌了下来,用不了多时,就漫过了胧月的腰际,再过片刻,就没过了她的胸口、鼻尖。
“开门、开门呐!”胧月咕噜喝了好几口水,上面看管分坊机关的人听出她的声音,察觉出不对劲来,才忙拉动机关,合上水牢里天花板的放水孔,同时打开地板的出水口,算是把她给救了。
那看管机关的职人还用喇叭问话:“点检大娘,怎么了?”
“老鼠都进笼了,还不快逮?”
很快楼内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各部门注意,山猴子进来了,速速擒拿。各部门注意,山猴子进来了,速速擒拿。”
山猴子应该说的就是我吧?元敬阳也是脑子发热,跟着胧月进了贼窝,被迫在不熟悉而且机关重重的环境下,与暴雪坊大名府路分坊剩余的三十多人恶战。
他在楼内过道面对前后堵截,只来及抽出一把小匕首,怎么看也不能自保。考虑间前后两人已经逼近,元敬阳将匕首掷向前面那人,而后脚踩两边墙壁,迅速攀至原先头顶位置,而后拔出千胴斩正宗,仅以双腿支撑身体,倒悬下来,与地上暴雪坊职人刀剑比划。狭小空间内格斗正是暴雪坊所长,元敬阳又要用去一半力气使自身悬在半空不下坠,与暴雪坊职人较量数十合,一点便宜没占到不说,还好几次险些被锋利的兵器开颅,差点一命呜呼。
元敬阳脚蹬墙壁,倒走在过道,一边应付敌人一边移动,终于逮着机会,劈断一人手刀,将其开瓢。那人尸首倒下,稍稍迟滞了其他人的动作,元敬阳立刻趁隙再度出手,又削伤一人,倒走在进了楼梯口,而后翻身跳下,踩着阶梯跑上二楼,试图寻找二楼房间窗户,方便逃出生天。然而元敬阳还没来得及找窗户呢,楼上十多个人早准备好了,见山猴子上楼便纷纷出手,把他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彻底划破,令其完全丧失了穿着的价值。
元敬阳扯了外衣,再度露出里面藏的那件温迪罕扬古改制过的、已经有了好几处凹印的无袖黄绒围脖抱肚冷锻甲。
暴雪坊职人顿时显得有些丧气:直娘贼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放着我来!”又是熟悉的男声,又是熟悉的铁索晃动声,一名提着连枷锤的男子叫手下让开,冲元敬阳不怀好意地一笑。
看着那足足有半颗脑袋大、布满蒺藜的铁球,换元敬阳丧气了。他冲蟾影商量道:“兄弟,你能换件兵器吗?”
蟾影点点头,而后挥动连枷锤:“去你的吧!”
元敬阳再度脚蹬两面墙壁攀爬上去闪避,他眼见铁球几乎擦着裆部过去了,血都凉了。
蟾影高喊着挥舞连枷锤,“咚咚”打坏了十七八处木制墙皮,没伤到元敬阳,自己也累得气喘了。而元敬阳内心紧张,躲闪途中还被墙壁上的机关划伤了胳膊,也精力消耗不少。二人算是战了个五五开。
蟾影恼怒,快速挥动木柄打出一记重击,本以为能让元敬阳尝尝苦头,却没想到铁球砸在了墙内机关上卡住了,一时拔不出来。元敬阳见状,立刻做出反应,跳下墙来使出一记拜年刀法,快刀犹如割肉冻一般轻松划过蟾影左腕,将他的左手永远留在了连枷锤的木柄上。
“啊——”蟾影哀嚎着,拖着呲呲喷血的左臂退了回去,两名职人忙搀着他下去包扎。
元敬阳用袖子揩了把被血弄污的脸,不忘举刀指着蟾影退下去的方向道:“知道了吗,这就是你们不做正当营生的报应!”
不过他只装了眨眼功夫的相,就被迫单膝跪地,差点给面前的几个职人磕头了。因为有人在身后给他来了一剑。
元敬阳回头看去,浑身是水的胧月正拿着一把滴血的剑瞪着他。他感觉右小腿生疼,定是肉被割了道深口子,伤的不轻。为了迷惑胧月,他故作轻松地挑逗道:“挺漂亮的一个大姐,怎么会在暴雪坊做缺德事呢?不如学学你的同行紫星,投到我的门下,有吃有住还不用过刀头舔血的日子,有空还能给我暖暖被窝,你看多好?”
“泼猢狲胡说八道什么?”胧月恼羞成怒,骂了一句举剑便砍。
元敬阳笑骂道:“臭婆娘给脸不要脸,多少人求着要投奔我呢。”他右腿跪地,欲横刀招架的瞬间想起来疾光刀法中的“后发先至”四字,便突然变招,也不拦截了,而是冲着胧月心尖倏忽刺去。
胧月看元敬阳抬手的动作,原以为对方是要横刀招架,而后她好做出相应反应。但始料未及的是,对手居然一扭腕,由守转攻,太刀比自己手中的剑更长,眼见就要刺进心脏,胧月大惊,收回下砍的剑,想要拦截太刀以解燃眉之急。然而元敬阳见胧月欲当下攻向心房的一击,又立刻改换攻击目标,将刀尖朝下移了几寸,“噗”一下扎进了她的肋间。
“你们的功夫可比南方暴雪坊的那帮货色差多了呀。”元敬阳击伤第二名点检后,恨铁不成钢一般点评道。他觉得北方暴雪坊不及南方暴雪坊,其实不然。过去他只是体能好力气大,此外也就弓术说得过去,遇到江湖上的人自然觉得个顶个的高手,现在他阅历丰富,见识也广,又学会了不一般的刀法,看人的层次当然高出过去不少,北方暴雪坊的点检,在他眼里也就自然变得容易对付了许多。
历史在短短的一瞬之后再次重演,元敬阳还未嘚瑟完,后背又被一职人砍了一刀,幸好后背着甲,这刀没有伤到他分毫。
元敬阳似乎忘了小腿受伤,转过脸试图站起来干倒那职人,却站不起来,叫那职人看出了破绽,被前后两人夹击,性命危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有人高喊“老朽在此?万羽堂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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