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基底就已经是完整的了。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一切都被埋没在黑暗之中，躯体被什么粘稠的，模糊的东西包裹着。

在意识的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是五彩缤纷而又苍白单调的世界，由线条组成的“通道”。

在通道的那一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过去吧，过去吧，有人在等着我。

「确认素体意识觉醒，进行理解机能测试。」

就在意识要被牵引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幻景，那是没有丝毫质感的人工合成音——和现在的自身一样。

「你醒了啊，哦，好像还不是清醒的状态，不过没关系。感觉怎么样了？」

之后，传来的是与原先不同的，温和的声音。从音质中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对方的容貌——衰老，满脸皱纹，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老人。

不过，这些经验并非来自自身，而是录入基底的东西。

“感想：冷。”

「这样啊，现在还在调整当中，你就稍微忍耐一会吧。」

“了解。”

声音终端，包裹自身的空间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度越来越低，在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注视着自己一般。

休眠吧，身体在这样催促着。

意识再度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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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液体飞快地减少，环境的变化将意识再度唤起。

睁开眼睛，自己身处于圆形的框体之中，而在“壳”的外侧，站着一位老人。

确认，视觉机能正常。

皮肤上的液体在碰到空气之后飞快地蒸发，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一直延伸到脚底的长发黏着在身体上，带来略微不适。

确认，体感机能正常。

“早上好，实验体v4，看来你成功活下来了，恭喜恭喜。”

耳中传来了听过一次的声音，匹配记忆，对方和自己想象中的形象相差无几。

确认，听觉机能正常，记忆机能正常。

“实验体v4”，似乎是自己的代号，现在更换个体名称。

老人拍了拍手，就有穿着同样白色制服的女人走了上来，为自己换上衣物。

是紧身衣吗？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似乎这原本就是为了自己设计的装备，穿着方法早已经刻录在基底中了。

张开双手，穿戴时产生的折皱在瞬间被磨平，紧密的材质温柔地包裹住身体。

确认，全机能正……常？

“现在感觉如何，实验体v4。”

“感想：暖和。”

眼前慈祥的老人似乎就是自己的制造者，认知里，是负责管理自己的研究人员。

“那么，知道我是谁吗？”

“管理者。”

“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在关心自己孙子的爷爷一般，不过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能够提升体温的东西，所以什么都——

“没有。”

老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回头对着身后的女研究院说道。

“印随系统似乎没有效果，把项目转移回部长室名下，今后就由我直接把控吧。”

“是。”

助手领命离开，高跟鞋踩踏在中空金属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老人目送着对方远去，直到助手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转过头来。

“这可是这可是，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老人的眼中没有丝毫对于实验出错的懊恼，只有对于不可知的存在产生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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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无论老人的目的是什么，“实验体v4”最初的制造目的只有作为“兵器”而已。

似乎回归了最初的目的。

离开了容器之后，就是日复一日的学习武器的使用，训练，实战，除此之外，没有被教导任何“多余”的知识。

负责训练的教官毫不留情，能够致残就绝对不会只是重伤。反正只要有图谱在，无论多少次这副躯体都能完好如初。

幸运的是“实验体v4”感觉不到痛楚。

即使知道疼痛的概念，单纯的生理反应也不会令他在意。

老人偶尔会观察实验体的战斗、进食乃至安眠，但是他并不满意。

“这样不行啊，如果只是人偶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吧？这种基底作为单纯的兵器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在想什么呢博士，我们原本的目标就只有制造兵器这一项而已啊？”

助手不解地看着他，对方明明是这个团队中对于制造兵器最有发言权的研究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不懂的。”

老人想要见到的，不是盛开在温室中的世界名花，而是任何人都未曾见过，能够令自己惊叹的异种。那或许也是花，或许会变成别的什么……

如果“实验体v4”是自然人，老人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丝毫的时间，但是这是人工培育出的意识，对于那个抱着愚蠢的宏愿的老者来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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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有着平淡的兴趣，盆栽。

在这座巨大的实验设施中的某个房间，栽满了老人喜欢的植物。

通常是草木居多，而且全部都是实验室改造过的类型——他所在的实验室并没有植物相关的研究设施和项目，为了维持这份兴趣老人也是花费了不小的心思。

而他偶尔也会带上“实验体v4”，像是带着孙子晒太阳的普通老爷爷一般，一边浇水一边介绍着这里的植物。

“实验体v4”依旧像是刚刚从容器中出来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感情浮动，永远保持着作为兵器最合格的表情。

但是，某一天。

“啊，也是时候，该给你起个名字了。”

忽然这样说道。老人收起了洒水器，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草木。

“选一样你看的顺眼的吧。”

“……？”

“实验体v4”没有回应，冰冷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丝迷茫。

“就是，选一种你感觉亲近的植物吧，那就是你以后的名字了。”

有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实验体v4”感觉有点难以理解，不过既然管理者已经发言了，那么自己毫无疑问应该遵从指令。

“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自然而然地动了，脱下手套，露出纤细柔弱的手指。然后，“实验体v4”指向了角落里一盆淡紫色的花。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不过看到它的时候，心里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那个啊，能够或说是为什么吗？”

“暖和？”

“实验题v4”在与人对话的时候，总是会注视着对方的双眼。

被那种纯黑色的，冰冷的瞳孔盯着的话，无论是谁都会感觉毛骨悚然，但是在今天，老人在那双眼睛中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瞬间，老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纯粹的笑容。

“好！那么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