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斯特重新回到办公室中，他沉默的坐在希尔曼与琳的对面，端着一个茶杯，却不饮茶，只是看着两人默不作声。

“那么，琳，你继续说吧。”希尔曼开口对身旁站着的琳说道。

女骑士点了点头，接着之前被打断的话说道：“就刚才的情况来看，古代竞技场墓室中出现的那个亡灵，应该与‘小红帽’是同一个人，具体原因我无从猜测，不过关于这两个伪装职介者，我还有一些事需要汇报。”

库拉斯特点了点头，示意琳继续说下去。

“假冒‘傀儡师’与‘贤者’的两个年轻人虽然一直有隐藏自己的身份，但是，或许是经验的原因，他们在某些方面还是透露出了一些讯息，首先，米妮丝，咳，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真正姓名，请允许我暂且使用假名来称呼他们，米妮丝对自身身份并不在意，他们不愿暴露的是萨弗罗斯的身份，此外他们将目的地称之为‘塔’。其次，亡灵生前的姓名是‘伊丽娜’，与萨弗罗斯应为恋人身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初次得知亡灵的存在时，‘小红帽’琪啾与萨弗罗斯的精神产生了……嗯，同调。或许我表述的并不清楚，在那时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同一个人。他们……”

“砰……”

琳停下了话语，看着库拉斯特手中碎裂的茶杯。

希尔曼忽然开口道：“琳，辛苦你了，麻烦你先暂时到教职工宿舍稍作休息，我和库拉斯特有些话要说。”

琳点点头，没有做任何追问，便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琳离开后，希尔曼看向库拉斯特问道：“队长，似乎你所掌握的事，不单单和‘小红帽’有关啊。”

他顿了一下，低声问道：“和……赛斯有关？”

对希尔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得出的结论。能让面前的男人如此失态，这个世界上只有寥寥数人，联系这个男人之前在见到萨弗罗斯时说的即视感，很容易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库拉斯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碎裂的茶杯缓缓放入办公桌旁的垃圾桶，然后才将吸入肺中的空气吐出。

这种不寻常的行为很直白的显示了他的内心波动有多剧烈。

“在‘废弃边陲’中，我和琪啾聊过一次她的父亲，”库拉斯特说道，似乎是不想让隔间内的琪啾听到，他的声音很低：“琪啾和他父亲之间所经历的事……与我和赛斯之间一模一样。结合之前琳所说的内容，我甚至以为是赛斯的灵魂依附在琪啾身上……”

“并不是赛斯的灵魂附在一个尸体上那么简单，琪啾是个活人，这个我能够确认，虽然我不是贤者那种宗教性浓厚的职介者，但是作为魔法师，还是能够做出准确判断的。”希尔曼纠正了库拉斯特的话，“与其说是赛斯的灵魂附在琪啾身上，不如说……”

“萨弗罗斯就是赛斯……赛斯……还活着……”库拉斯特接着说道，声音十分颤抖，此时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希尔曼，他希望能够从希尔曼口中得到赞同的结论。

作为最了解库拉斯特的人，希尔曼很清楚库拉斯特的希冀，所以，他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剧烈的能量波动自库拉斯特身上逸散而出，希尔曼连忙噤声，眼神凝重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现在的库拉斯特就像一个炸药桶，无法控制的巨大能量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会爆炸。希尔曼绝不会怀疑，这个“炸弹”能够将基甘特夷为平地。

过了许久，库拉斯特身上的能量波动才趋于平缓，这个男人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再度看向希尔曼。

看到库拉斯特坚定的眼神，希尔曼开口道：“队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现在就联系琳回来。但是……队长，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萨弗罗斯就是赛斯这件事毕竟只是一个猜测，一个可能而已。”

“我知道……但哪怕是再渺小的可能，都值得我去冒险。”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先把艾尔莎叫过来比较好，琳说了，那个米妮丝和萨弗罗斯都是觉醒者，你现在的实力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面对觉醒者最好的方式，就是另一个觉醒者。”希尔曼补充道：“而且，假如萨弗罗斯真的是赛斯，对于艾尔莎来说，这件事有多重要，你比我更清楚。”

库拉斯特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不要告诉艾尔莎，至少，在我确认之前，不要告诉她，这毕竟只是一个可能。”

希尔曼沉默了，他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很了解库拉斯特。

如果萨弗罗斯真的是赛斯，库拉斯特直接将其带回来就好；那如果不是呢？以复仇为生存信念的艾尔莎能接受这种希望破灭的打击吗？

或许能，也或许不能。

不过，不管如何，面前这个男人都不想让艾尔莎承担这个可能性。

“那你准备怎么做？”

库拉斯特回答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塔’，现阶段大陆上有名的塔大都是魔法师行会的魔法塔或者一些国家机构的核心建筑，但是能让他们确认绝不会与我们再见面的，只有一座。”

希尔曼点点头，认可了库拉斯特的猜测，他缓缓说道：“迷宫，圣者之塔，百层。”

迷宫百层，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职介者的“禁地”。

并不是说首领的实力足以消灭任何职介者，十三年前库拉斯特与艾尔莎、希尔曼便已经抵达了迷宫百层，并对百层的首领红龙造成了一定的威胁，虽然当初的战斗被维希尼娅打断了，但不得不说，他们在那时便具备了威胁百层首领的实力，更不要说现在的库拉斯特与艾尔莎都成为了觉醒者。

真正让职介者不去踏足百层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是一个库拉斯特以前便知晓，却未向琪啾说明的迷宫隐藏规则。

百层，是迷宫的根本，那里没有通向更深处的阶梯，有的，只是强大的首领。

百层首领死亡，迷宫的空间规则便会彻底崩溃，所有浅层的镜像都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残余的土著本体。

他们将不再被迷宫的空间束缚。

最初这只是一个传言，一个没有谁有实力证明的传言。

后来，切实印证这个规则的，是艾尔莎。在成为觉醒者后，强大的她为了搜索圣器，与米尔豪斯、希尔曼闯入了沙漠绿洲，杀死了百层的首领猛犸巨兽。

在获得给予肉体无穷自愈能力的圣器，腰带“伊斯坦丁”的同时，迷宫空间就在他们的面前崩塌。

沙漠绿洲迷宫自此成为了历史。大陆中经线偏北的迷宫数量也因此减少了一个，这对依赖迷宫获取资源的黎明胜利者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于是，艾尔莎当即便在黎明胜利者宣布了一个条例，任何人都不能挑战百层首领，经事后调查，黑夜教派内部也有同样的约束，想来也是类似的原因。

强大的首领限制了较为弱小的职介者，而觉醒者虽能消灭首领却承担不了迷宫崩塌带来的后果以及损失。

其实他们也曾想过，冒着被维希尼娅杀死的风险，毁掉血腥要塞，只可惜，在看到迷宫空间规则崩塌后涌出的土著们，他们不得不放弃。

现阶段的血腥要塞还勉强算是能够限制维希尼娅力量的囚笼，如果囚笼被毁掉，会有什么结果，他们也不敢尝试。

也是因此，库拉斯特和希尔曼才更加确认萨弗罗斯他们，一定就在圣者之塔的百层。

不多时，琳回到了办公室，她并未去教职工宿舍，这位女骑士很清楚刚才希尔曼的话只是一个借口。

这一次，有了各种心理准备，库拉斯特、希尔曼和琳整理了两方的讯息。

事实上，库拉斯特第一次对琪啾身份产生怀疑，是在他们前往诺斯布鲁镇的途中，与二傻子沙利耶交手后的那段时间。

那时他刚讲述了自己的过去，琪啾为了证实他的言论，说出了父亲日记的一部分内容。

“父亲的日记最后记述了他在428、429年所知的一些‘教派’的不正常行动。我一直不知道他说的教派是指什么，但是联系他记述的艾尔莎女士对组织的袭击，这个教派应该说的是‘黑夜教派’才对。”这是琪啾当初的原话。也正是这番话让库拉斯特感觉到了一些矛盾。

库拉斯特低声说道：“现在的时间是大陆历440年，琪啾的年龄是20岁，考虑到她获得父亲的日记肯定是在她的父亲‘抛妻弃女’之后，也就是说，假设没有其他空白时间，她的父亲也是在她9岁那年才离开她的。不然她无法拿到写有‘429年’内容的日记。”

库拉斯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她从最初告诉我的，一直都是‘父亲在我四岁那年离开了我和母亲’，那这空白的五年为什么会存在？这让我十分疑惑，当然，我也有考虑到她是在成为冒险者之后通过特殊途径找到了父亲遗物这种可能，所以我并没有太过重视这一点。”

“真正让我起疑的，是这次前往‘废弃边陲’获取‘水系魔导书’的行程，”库拉斯特说着，将水系魔导书取了出来，菲斯克的身形也随之浮现：“暂且介绍一下，这位是水系魔导书的器灵，真正意义上的‘温蒂尼家族最后遗孤’，菲斯克·温蒂尼。菲斯克，你面前的这位是正牌的‘希尔曼’，希尔曼你别瞪我，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希尔曼轻哼了一声，他很清楚库拉斯特在废弃边陲肯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打着他的名头。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会儿不是吐槽的时候。

库拉斯特继续说道：“琪啾获得职介的过程我没跟你说过，那时她战胜了那群寄居在战争古树身上的猴子，最终不敌战争古树，被我救下。”

说到这里他看向菲斯克：“就和菲斯克你做的一样，你不敌战争古树，被尤普尔救了下来，琪啾也是同样的情况。可是……她获得了职介，而你没有。”

“我有想过，这或许是迷宫的抉择，所以没有对琪啾说这件事，但这并不妨碍其成为一个值得我疑惑，甚至怀疑的碎片。”库拉斯特总结道，这些条件也说明了他为何在得知琪啾很可能有另一个身份时，并不惊讶的原因，“现在看来，这些疑点都被解答了，她并非是刚及格而获得职介的，而是……”

“她本就获得过职介。那次迷宫之行，只是让她重新获得职介。”希尔曼皱着眉头，接过了库拉斯特的话。

“很明显，琪啾的记忆存在某种错误，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赛斯的一部分记忆被混杂在琪啾的脑海中。”库拉斯特用这样一句话对琪啾身上发生的事，做了一个总结。

而他远没有想到，这样的总结会获得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您口中说的赛斯是什么人，如果指的是萨弗罗斯的话，”琳轻声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一些原因。”琳开口说道。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我会一些读唇术，在被亡灵伊丽娜攻击时，我看到他说自己通过某种方式治愈了‘伊丽娜’，似乎与灵魂有关，而且，他还有提到他用类似的方法治愈了他的母亲……”

话音未落，青色的能量瞬间在校长室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