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娜给我留下的最初印象很不好。
不是因为她妖娆的打扮,不是因为她轻佻的话语。
我只是对她的不严谨感到十分不满。
狐狸异变为人类这种毫无可能的话,最美丽这种最高级形式随口就能说出来,没有任何依据没有任何道理,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就彰显着“不讲道理”。
作为从小就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的人,我最讨厌的就是没有验证依据的一切理论。
维希尼娅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咳,事实上我认识的人实在太少,可能这个伊丽娜在外界挺有名也说不定,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的准备白做了。
我恨维希尼娅,但是我没有理由去恨伊丽娜。
毕竟她们之间是神明与信徒的关系,除了宗教学上或许有一丝联系外,这基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结构。
讨厌,并不是恨,这对逻辑清晰的我来说很正常,就好比自然整数与正整数之间的关系,因为零与负数的存在,完全不同。
我本以为这个在圣者之塔格格不入的女人很快就会拿着知识之钥离开,顶多呆上两天做一下休整,结果这个女人竟然完全没有要走的念头,而且不仅如此,她还跑到我的实验室,用我专门用来记录实验过程的魔晶石影响仪看起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得动画片。
她疯了吧!知道我为了创造这个魔晶石影响仪花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心血吗!光是理解魔晶石的微观结构就足足花了我十二点一九个小时,因为构建失败不断的再构建,我又花了十八点八六小时。这样的成本是给你用来看动画片的吗?
母亲说过,对女性要有礼节,所以我只能怒气冲冲的站在她的身后,希望她能感受到我散发的杀气……
但是她不为所动,整整看了两个小时。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一个讲述未成年女性吃了毒苹果导致食物中毒,然后通过唇膜上的唾液交换来解毒,同时无视细胞休眠衰竭立刻苏醒这种毫无理论依据的动画这么感兴趣。
我只知道,她真的让我生气了。
“哦?小弟弟,你什么时候来的?正好,姐姐准备看《red&wolf》,据说是魔改小红帽的故事,听起来很有趣的,一起来看吧。”伊丽娜毫不客气的一把将我拽到她的怀里,由于发育较晚,我比伊丽娜足足低了一个头,所以我听到这个女人嘴里还嘟囔着:“果然看动漫的时候,应该抱着抱枕啊。”
“给我搞清楚状况!这是我的实验室!”我在她怀里挣扎着,好不容易才从她胳膊的压制中挣脱。
伊丽娜撇了撇嘴,随手捞了一个大饼干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啃了起来:“知道啦~知道啦,姐姐我看完《red&wolf》就走,这是个短篇,半个小时就结束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摆弄起了影响仪,她说话的时候,嘴里的饼干渣随着她的动作喷到了我放在桌边的烧杯里。
那里有我静置三天准备观察的鹿颈草溶液……
这一刻,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火球术在我的脑海里化作爆裂火球,然后炸开……
“你这个在实验室吃零食的混蛋女人……给我滚出去!!!”
顾不得母亲对我强调的什么对女性要有礼节的话,我现在只想把这个没有礼节,乱七八糟,不讲道理的女人赶出去,就算赶不出圣者之塔,我也要将她赶出实验室。
当天晚上我在实验室门口挂上了“伊丽娜不得入内”的牌子。
结果,第二天我推开实验室看到的是衣衫不整抱着枕头啃着零食的伊丽娜在看动画片。
“啊啊!!!你没看到我挂在门口的牌子吗!!!别在无菌室吃东西啊混账!”
“没看到啊,我昨天根本就没出这个屋子呢。”伊丽娜用茫然的表情回答我,然后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她站起了身,像摸小狗一样摸着我的脑袋,露出了妩媚的笑容:“如果你是指你推我出去那次的话……你中了姐姐的幻术·影分身啦,可不要忘记,姐姐是九尾狐呢。”
我脸色一僵,这个答案我真没想过,我明明记得自己将她赶出去然后挂的牌子才对。
“竟然信了?哈哈,我骗你的啦。”看着我发懵的表情,伊丽娜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她俯下身在我的额头亲了一下,“小弟弟你真可爱。”
我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血氧比例快速下降,急需大量o2的我深呼吸了数次,然后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啊!!!”
“虽然说着不可爱的话,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可爱,嘿嘿。”伊丽娜揉了揉我的脑袋,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实验室。
我紧随其后,找到了冥想中的黑白老师。
“老师,为什么这个女人还不走?”
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用怒不可遏的语气跟老师们说话。
“不知道啊。可能维希尼娅并没有给她限制时间吧。”白老师笑着回答了我的问题,用了“不知道”、“可能”这样的字眼。
“拜托老师你们赶他走吧,把她驱逐出塔……关于暗元素提炼的试验已经因为她不得不滞后三天了。”我向老师恳求道。
“才滞后三天啊,那就三天后再继续好了。”白老师说着又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如果不是他嘴角有诡异的弯曲我都不知道他是装的。
至于黑老师,他红色的瞳芒闪烁了几下,发出了诡异的应该是笑声的“嘿……嘿……嘿”。
向老师告状无用,母亲那边肯定也不会赞同我,我很清楚,母亲是一个爱憎分明,并且过于善良的人,我都可以不因伊丽娜那个维希尼娅信徒的身份憎恨她,母亲更加不会。
这下整个圣者之塔里没人能阻止伊丽娜赖在我的实验室中了,这让我无比头痛。
不得已,我决定无视伊丽娜的存在。
“你想看动画片,可以,我给你造一个专属的。”我咬牙切齿的用能力造了个新的魔晶石影像仪,将其安装在了实验室的角落,然后恶狠狠的补充道:“但是你不能打扰我的试验!不能在实验室吃东西!不能进入无菌区!不能发出超过60分贝以上的声音。”
结果,我自以为严肃凶恶的语气换来的是“哇,你竟然能凭空造东西,帮我造个抱枕吧”这样不知所谓的话。
我白了她一眼,重新调配鹿颈草溶液。
回想起来,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本书籍上看到的那句话是挺有道理的。
“在人与人相处时,所谓的忍耐下限会随着羁绊的加深不断推移,其推移速度与幅度和感情的深度成正比。尤其是男女之间。”
书上是这么说的。
当然书上还说了“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这样的话。
所以在一个月后,我就习惯了实验室里有一个一边吃着妈妈做的点心一边喊我和她一起用92分贝音量看动漫的女人。
我会在她和我分享剧情的时候狠狠的揭露故事里的假象,bug。
这是我最近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乐趣。
什么白雪公主,可笑,唇瓣黏膜处进行唾液交换就可以解毒毫无根据,就算王子的唾液具备【痊愈术】级别的愈合力也需要受体吸收的过程才对。
什么长发公主,哼,根据动画片的人物比例以及囚禁公主的塔高来计算其头发的长度,按照通常头发截面直径计算其体积,最后根据平均密度计算质量,这位公主的颈骨在奔跑时头部摇晃时所受的截面切向力足以让普通人难以承受,呵,可见这位公主的盛世容颜绝对架在粗壮有力的脖子上的。
更可笑的就是她看的版本最多的小红帽,大灰狼吃了小红帽的外婆,装成外婆的模样引诱并吃掉了小红帽,最后因为吃的太多走不动,在睡觉时被猎人剖开了肚子,将外婆和小红帽放了出来,还重新缝了一堆石头在大灰狼的肚子里。
这个故事到底有多不严谨啊!对得起生物学吗?普通人类在密闭无氧环境下滞留超过两分钟就会休克,五分钟以上就会产生不可逆转的脑损伤!那位猎人不仅是个猎人,还是一位可以在简陋条件下,极速完成无痛剖腹手术的宗师级医师吧!大灰狼也根本不是狼,那是蛇,吃人靠吞,食道可随型扩张,那满口的尖牙利齿都是摆设吧!
就是这样,她每看一个动画片,我就提一连串bug。
我每次看着她憋屈的脸就会在心里笑的很开心。
然后她就会在不爽到一定程度后把我拽到怀里当抱枕使劲挤压。
我个子低只是我还未到发育期啊混账,把我当抱枕是个什么鬼习惯啊喂!而且你是个女人啊!注意一点男女之别好不好!
每当我不满的跟母亲和老师抱怨伊丽娜会拿我当抱枕这件事时,他们脸上都会露出诡异的笑容。尤其是母亲,竟然还带着一些欣慰。
我很想问她,您还记得伊丽娜是维希尼娅信徒这件事吗?
不过……我得承认,我自己都快忘记这一点了,我不止一次的在梦里梦见我被伊丽娜当抱枕的事,而我,也越来越习惯被她当做抱枕,并在当抱枕的过程中,将手边的实验扔到脑后和她一起看动画片。
我将我自己的行为归结为书中所写的“青春期躁动”。
也可以说,我对这个打乱我生活节奏的女人产生了一种不正常的依赖。
回想起来,我在那时便已经喜欢上伊丽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