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殿上,润玉端坐于上,冷眼看着殿中众仙,听着各处的奏报,散了朝会他便一头扎进省经阁不出来,入了夜便去布星台布星,过一整夜,天明又直接去九霄云殿,几乎从不合眼。如此已经过了十日了,月下仙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彦佑也是担心的很,可是二人谁也不敢和他多说什么。
那日彦佑去了璇玑宫,找不见润玉便随便拉了一个仙侍来问,才知道润玉几天没有回来过了,问起上元仙子,仙侍们也只说,从润玉不回宫的那日起,再也没见过上元仙子了。
彦佑能够想到,邝露终究是用自己换了润玉。
“玉娃如此不眠不休的都十天了,还有火毒入心,再是应龙也扛不住这么熬啊。”月下仙人忧心忡忡的说。
“当年锦。。。哎,也不见他如此过。”彦佑说。
“你是他义弟,好好劝劝他,哎。。。我这侄儿也真是命苦啊。。。”
“你这侄儿什么脾气你会不知道吗?他那性子哪是我能劝的了的。”
“哎。。。”
两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一起叹了口气。
邝露走后,润玉什么也没说过,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的神态,彦佑知道,润玉这样不正常,就算他真的只当邝露是个臣子,也断不会对她的死无动于衷。也许他是太伤心,所以一刻不闲的忙这忙那,不给自己停下来的时间,不给自己面对现实的空闲。
其实,九霄云殿上的润玉,端坐在那里,听着的看着的,都是当日邝露被封上仙的样子;在省经阁里,润玉只是坐在书案后面,看着邝露翻找过的书架,看着她给他添过的香炉,看着她曾经与他对坐的地方,看着书案上,邝露写了一遍又一遍的术法口诀;布星台上,润玉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他不敢再靠近邝露消失的地方,他眼前总是不断的重复着她消散的瞬间。
他不敢睡觉,他怕梦里会见到邝露,若是见到了,该说些什么?他怕梦里见不到邝露,若是见不到。。。
他一日一日,不停的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那个扮做天兵来到夜神麾下的邝露,那个说他温润如玉的邝露,那个因他一句扎眼就再没着过红衣的邝露,那个陪他去洞庭的邝露,那个祝他和锦觅幸福的邝露。。。那个无论何时都无怨无悔的站在他身边,为了他的愿望他的梦想不惜奉上一切,那个说要永远陪着他的邝露,真的不在了。。。
彦佑推开了省经阁的门,他看见润玉就这么表情木然坐在那里,润玉见他进来,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卷经书翻开来看,作出个在读书的样子。
“润玉,你也该歇会了。已经几日没合眼了,身体会吃不消的。”彦佑走过来说。
“我没事。”润玉头也不抬的说。
彦佑一把夺过润玉手里的经书,“还说什么没事啊,书都拿反了,你别这样啊。。。若是心里难受,你说出来会好些。”
润玉视线盯着书案上邝露写的那些口诀,不再说话。
“好歹你回去睡一会行不行?你这样子我们都不放心啊。”
“知道了。”润玉说完又拿起经书看了起来。
彦佑叹了一口,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润玉叫住了他
“彦佑,让鲤儿好好修行,早日化龙去承西海龙王的位子。”
彦佑奇怪他干嘛突然说起这个,西海大权拿在润玉手里,龙王的位置空着,即便要鲤儿继承,等他化龙也还早呢,彦佑应了一声便走了。
来到姻缘府,月下仙人见着彦佑赶忙询问:
“你可劝过了?玉娃怎么说?”
“说什么啊,根本听不进去。”
彦佑垂头丧气的说。
入了夜,润玉来到布星台,他还是远远的站在一边,这一次,他只站了一会便离开了。他回到璇玑宫,冷清寂静的宫中,魇兽正趴在庭院当中睡觉,走进寝殿,他好像看见,那夜醉酒的邝露,还坐在那里哭,邝露所说的字字句句,像是着了魔咒一般飞进了他的脑中,一旁的茶桌上,那壶没来得及喝完,已经冷透了的花露茶,他走过去坐下,把壶中的凉茶倒进茶杯里,慢慢喝下,那股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咽喉流进了身体里,感觉像是有无数根针刺着他的心。
他起身来到庭院里,环顾四周,对魇兽说
“如今,这璇玑宫,又只剩你我了……这偌大个九重天,也只有我一人了。”
魇兽似懂非懂的抬头看着他。
不经意的一转身,润玉看到窗下邝露种下的昙花,已经开了。
“为何,这花,不管何时,都只有我一人在赏?”
与邝露过往的种种顷刻间全部冲进了润玉的脑中,那些他不曾在意的瞬间,竟然全都清楚的记得,也许是习惯了身边有她,习惯了与她说话,竟从未觉得那些平常琐事对他来说竟是如此的珍贵。
执着于那些求而不得的人事,却忽视了最珍贵的竟在身边,当他想要回头握紧的时候,她却消失不见了。
是惩罚吗?对他过去所做所为的惩罚?那何故要让她丢了性命?她该安稳的渡过一生啊。
这安静的璇玑宫,快要让润玉发疯了。。。
“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邝露。。。”
润玉心口一紧,疼的他站立不稳,似乎有种力量要冲破他的心脏,穿透他的胸膛,他疼的喘不过气,只能用力捶着胸口,那股力量在他体内奔腾,最终,变成一声低吟,和眼中止不住的泪水。
润玉挥手施法,置于殿中的赤霄剑从剑鞘飞出,在他周围盘旋几圈后直冲天际,润玉收回法术,赤霄剑失了操控之力,伴着一阵清鸣直直坠下。
润玉抬头,看着赤霄向自己的眉心坠下,他闭起眼睛。等待着,等这一剑,终结他心口的疼,这疼,他受不了了。
危机时刻,一股仙力打偏了赤霄剑,铛的一声,剑身划过润玉肩膀插在他身旁的地上,魇兽吓的跳了起来。
“你疯啦!还好我赶来看看。”彦佑大喊着跑到润玉身边。
原本在姻缘府和月下仙人闲谈,仙侍送来一封信,说是润玉交给月下仙人的,打开一看,竟是让月下仙人去把旭凤找回来接替天帝之位,彦佑想起白日里润玉提起鲤儿之事,心想不好,赶忙跑来,却看见如此惊险的一幕。
“彦佑。。。帮帮我,真的太疼了。。。这眼泪,我停不下来。。。”润玉捂着心口,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看到润玉不停落下的眼泪,彦佑也愣住了。
“你。。。若是邝露看到你这样,她该有多心疼啊。。。”彦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若是我晚来一步,你这么做,邝露岂不是白死了?”彦佑尽量整理思绪。
“锦觅当年都能转生,邝露肯定也能的,万一她转世了,你却死了,她该怎么办?”
“转生?”润玉太过伤心,竟然完全忘了转生这回事。
“对啊,转生,你保重自己才能再见到她啊!”彦佑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理由。
润玉像是找到了希望,再见到邝露的希望,润玉突然放松了下来,可是心口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加强烈,他捂着心口,一把扶住彦佑,若不如此,他可能会直接倒在地上。
彦佑被润玉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感觉到润玉抓着他的手热的烫人。
“你,这是怎么了?火毒发作?可,可这不是午时啊。我给你的寒潭晶石呢?”
润玉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
彦佑本能的感到润玉的症状不对,既然劫数已解,他应当渐渐恢复修为和灵力,驱散火毒并不难,况且这些日子也没见他再发作过,怎么会在夜里突然复发了?他双指轻点润玉的额头,用仙力探了一下,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润玉。
“你的龙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