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进了南天门便一路跑到了璇玑宫,可是润玉并不在宫里,她跑去省经阁,润玉也不在。正巧有一队仙侍经过,云遥上前随便抓了一个人来问:
“你可有见到润…天帝陛下?”
“回仙子,陛下去了姻缘府。”
云遥听完急忙跑去了姻缘府。她气喘吁吁的冲进正殿,
“润玉!”
云遥跑进姻缘府,见润玉坐在那里,手里一把扇子不停的扇着风,看起来有些烦躁的样子。他看见云遥跑进来,倒是显得有些惊讶。
云遥仔细打量着润玉,他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似乎没有她想象中伤重的样子。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云遥说话间眼眶已经红了。
润玉收起手中的扇子,微微垂了一下眼,接着又看着云遥,问:
“何来误会之说?”
“是你救了渊懿哥哥,我却以为是你有心伤他…”
“我有心伤他?!”润玉提高了嗓门,打断了云遥的话。
“若是有心伤他就把他留在鸣峰谷里了!带他出来做什么?为了带他出来连到手的梼杌内丹都没来得及取,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还能误会他有心伤那妖狼?”
“他?”云遥听的稀里糊涂,润玉说的他是什么意思?
“哎哟彦佑……老夫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合会眼,你大喊大叫什么呀。”月下仙人从内殿打着哈欠走出来。
“小露珠?哎哟,你怎么才来啊!玉娃呢?没跟你一起吗?”月下仙人看见云遥,急忙迎了上去。
“彦佑?”云遥看了看月下仙人,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润玉,他是彦佑假扮的?
“别看我,我也没办法,他只说去去就回,这都五天了,总不能让整个九重天都知道天帝不见了吧。”
“润玉去哪里了?”云遥刚刚还有些安心,这下又担心起来。
“去了蓬莱,可是早就该回来了。”彦佑没好气的说。那天从妖界回来,彦佑送润玉回了寝殿,可是还没等彦佑走出璇玑宫,润玉就又把他召了回去,只说去一次蓬莱,很快回来。彦佑见他那样子便知道定是火毒发作,可也没想到润玉去了蓬莱就一直没回来,彦佑也去找过一次,想必润玉是在寒潭附近下了仙障,彦佑无论如何也进不去。无奈之下只能回到九重天每天办成他的样子在天界晃晃,免得被人发现他不在的事。
“我去找。”云遥说完立刻转身要走,彦佑却一把拉住了她。
“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奈何他又是个闷葫芦,我若不替他说了怕是他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你想说什么”
“上元仙子,你是最了解他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想起你们二人的过往,你曾为他死过一回,他为你也几乎把命都搭上了,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莫要再伤了他。”
云遥听完沉默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她虽然不明白为何彦佑要称她上元仙子,也不知道彦佑所说的那些过往是什么,可是既然他说她是润玉最信任的人,那她便做让他最信任的人,绝不伤他。
看着云遥走了,月下仙人从彦佑身后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
“我说彦佑,老夫还是头一回看见你说话的时候如此正经啊。”
“哎,我干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兄长,仙人你呢,身边也就这么一个侄子了,自然要为他操操心啊。”彦佑顶着润玉的脸,双臂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
“说的是说的是啊。”
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云遥离开的方向。
————————————————
云遥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蓬莱,她沿着上回和润玉一起走过的山路蜿蜒而上,一边走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可是山林寂静,回应她的只有偶然想起的鸟鸣。她来到之前他们驻足休息的半山凉亭,去了一起夜赏星空的山坳湖泊,哪里也没有润玉的影子。云遥心急的揪着衣角,看着这偌大个蓬莱仙山,茂密的树林,交错的山路,她该去哪里找他呢?
云遥突然想起了上回迷路时走去的那个断崖,她想起当时润玉有些躲闪的眼神,那里肯定有什么,可是她该如何找到去那里的路呢?上回是误打误撞找去的,并未刻意记下路线,这回该怎么去呢?再乱走一次吗?哪有那么多时间让她花费在找路上啊……听彦佑所言,润玉早就该回去的,迟迟不归定是出了什么事,云遥一刻也不想耽误。
她努力回想着,那个断崖到底应该在哪个方向。
夜色已起,山中升起浓雾,夜空无月也无星,山路幽暗,云遥更是找不到去断崖的路了,她在山间漫无目的的找,突然一阵风让她停下了脚步。那阵吹来的风比之前山中的风更凉,云遥双眼一亮,这凉风定是断崖处吹来的。她细细感受着风来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找了过去。
————————————————
妖王在万妖殿中,背着手皱着眉,来回的踱着步子。老妖王拄着一根黑石杖,自大殿后面幽暗的地方缓缓走来。
“父亲?”妖王见了老妖王似乎有话要说,却被老妖王一个眼神给打了回去,他看了看驻守在殿外的天兵,乖乖的闭了嘴。
“我把妖王之位传给你,可不是看你在天兵围了万妖殿时在这里来回转圈的!”老妖王着实瞧不上他这大儿子,少了些锋镰的戾气,又没有渊懿的心机。若不是因为渊懿的身份特殊,立他为王定会惹恼天界,妖王绝不会把王位传给婺镰。
“父王,儿臣…”妖王婺镰想要辩解,看了看周围,他把老妖王请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小声说
“父王,儿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悄悄把梼杌的封印除了,可是天帝没死这也怪不得儿臣啊。”
“废物!光指望你我妖界还不迟早沦为天界奴仆?!妖神已有安排,今晚丑时,带着妖神命你收集的妖界内丹到祭坛来。”
丑时,妖王与一个仆人互换了行装悄悄离开了万妖殿,他穿过阴暗空旷的甬道来到了深藏地下的妖神祭坛。
祭坛设在一个半圆形的殿内,殿顶一个圆形的缺口对着地上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的边缘摆放着九尊蛇形的长明灯,灯芯从蛇的嘴里伸出来,跳动着淡紫色的火苗。在祭坛的中央,一个高高的石台,石台中央摆放着一个黑色水晶盏,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站在石台旁边,他苍白的手指摩挲着水晶盏的边缘,水晶盏中暗红的液体随着他的摩挲轻微的晃动着。
“参见妖神!”老妖王走到祭坛前站定,深深了行了一个大礼。跟他同来的妖王婺镰则是简单的拱了拱手,他看着妖神的眼神情绪有些复杂。
“内丹可带来了?”妖神背对着他二人说,那声音虚空却有力,分不清是男是女。
婺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他把锦盒呈了上去,妖神仍旧背对着他,只是将手从身侧伸出来,婺镰将锦盒放在他的手上便退了下去。
妖神侧过脸看着手上的锦盒,他眉头一挑,锦盒的盖子便飞了出去,露出了里面摆放着的内丹。黑色的雾气从他的手中涌出,将内丹一颗一颗的托起在祭坛上空旋转。妖神取出另外九颗仙人内丹混入妖界内丹之中,十八颗内丹围着那个黑色的水晶盏,一并盘旋在祭坛高台上。
妖神缓步走到高台后面,他摘下了一直遮着脸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绝世美颜,只是这张绝美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本应明亮如水的双眼却是一片紫黑,那两片丰韵的嘴唇更是像刚刚喝过血一样。这张脸,明明是澜愔。
妖王婺镰看着她取下兜帽,却把视线移向了一边,他不敢去看这张曾经那么美丽现在却如此恐怖的脸。
“你为何不看我?”澜愔用那分不出男女的声音问道。
“小王不敢……”
“哼!不敢……?那就抬起你的头好好看着我!”
“澜愔……”
“住口!澜愔?澜愔早就跳下临渊台死了!我……是重生的妖神!”澜愔站在祭坛上咆哮着,她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声音回荡在整个祭坛大殿里,让人听了脊背发凉。
那时她计划着让邝露死在妖界,却没想到镰鬃犼竟然死在了润玉手里,既然死了,她便悄悄取走了内丹。原本是想着炼化了内丹用来增进修为,西海叛乱时不管是哪一方胜了,她都可以有登临后位的力量,可是没等她找到机会炼化内丹,西海龙族便在九重天被天帝灭了个干净,龙王更是在她眼前死在了九霄云殿上。
“天帝……算计了西海算计了我!算计了我父王!想让我永世做个受尽轮回之苦的凡人?哈哈哈哈!他想不到我直接吞了镰鬃犼的内丹跳了临渊台!我带着我的恨!我的怨!我的愤怒!我重生为这妖神!我从一朵浪花…变成了万妖敬仰的黑羽蛇!”澜愔怒吼着,她看了看水晶盏,血红嘴角扬起了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如今有了这龙血,我便可以从黑羽蛇飞升!天界……我必屠之!”
“如今祭品已备齐,妖神必能得偿所愿!望妖神能壮我妖界神威!也为我那枉死的儿子报仇!”老妖王跪在祭坛前面,整个身子都快爬到地上了。
澜愔看着这个俯首在她面前的老家伙,心里暗暗想着,当初在九霄云殿,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为了自保把祸水全都抛给了西海,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黑色的雾气从澜愔的黑袍下涌出,像一条条黑色的蟒蛇伴着巨浪吞没了祭坛。
————————————————
山路一片漆黑,云遥看不见前方也看不清周围,就这么一步步走着,感觉到越来越冷,她心中暗喜,定是离断崖处越来越近了。走着走着,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瞬间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云遥坠进了崖底的深潭,冰冷的潭水刺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彻骨的寒冷让她觉得身体瞬间就要麻木了,趁着还清醒,云遥努力的游向水面,她挣扎着爬上了岸。上岸之后,周围的寒冷让她缩成了一团。她努力想要看清周围,奈何周围漆黑一片,一点光也没有。她想用法术点一堆火,可是不知为什么,在这断崖下面一点火星都变不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周围,只摸到了冰凉的地面。搞不清周围环境,云遥只能一点一点的在地面上摸着移动,可是很快她就觉得冷的受不了了,她必须尽快取暖,否则再过一会她一定会冻僵在这里。
在找到润玉之前,她一定不能先倒下。云遥盘膝而坐,凝神静气,她想,既然不能点火取暖,那便用灵力先保住体温。当体内的灵力开始汇聚起来时,她突然感受到,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吸收周围的寒气,那些寒气正在进入她的身体,她能够感觉的到,却并不觉得进入体内的寒气让她感到冷,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将寒气收集了起来,连同她因为落水而生出的寒冷感觉也一并被收走了。
寒潭玄冰?云遥突然想起彦佑说过,寒潭晶石在她身上,若是寒潭玄冰有了反应,那这里是…蓬莱寒潭?润玉就在这里!
云遥已经不觉得冷了,她站起身来想要去找,可是周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她一声一声的叫着润玉的名字,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和惊鸟振翅的声音,无奈,云遥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在原地等到天亮。
挨了一夜,天终于亮了,只是这断崖下终年寒冷,始终都飘着厚重的浓雾,外面的日光只能透进来一点点。不过这一点点的光已经足够云遥看清近身的环境了,断崖山体石壁上窄下宽,接近崖底的山体深深的凹了进去,看起来像是罩在寒潭上的穹顶一般,这寒潭也着实不小,占据了崖底大半的空间,许是雾气太重,云遥无法看到寒潭的另一边。
云遥沿着岸边一边走一边叫着润玉的名字,走了一段时间,云遥透过浓雾看到前面不远有个人,那个人趴在那一动不动,整个身子都浸在潭水里,只有肩膀和一条手臂搭在岸上,腕上带着一串水蓝色的手串,是人鱼泪!
“润玉!润玉!”
云遥跑过去,她想叫醒他,可是任凭她怎么喊,润玉一点反应也没有。云遥想试着把他从水中拉出来,她刚刚触到润玉的手臂,就觉得他和这潭水一样冰。云遥用力拉着他,她从未想过润玉会这么重,若只是身体浸在水里实在不该这么重。她又用了用力,突然,她听见潭水里有什么动了一下发出的水声,这么冷的水里还会有鱼吗?云遥顺着刚刚发出声音的方向,透过浓雾看过去,水面上好像漂着什么,像是一条白色锦缎,即便没有多少日光能洒在这水面上,那条长长的锦缎却仍然能够隐隐的闪着光。云遥仔细的看了看,那闪光的是,麟?
云遥看着那条白色的,不知到底是什么的东西从远处延伸过来,一直到润玉身后不远处才没入了水中。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昏迷不醒的润玉,云遥再一次用力把他从水中拉出来,这一次她终于把润玉的半个身子拉出了水面。云遥在润玉耳边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依然没有反应,她看着润玉还浸在水里的下半身,不知是想确认什么,她伸手去拉起了他的衣服。浸在水里的,居然是一条尾巴,和漂在水面上的那条白色锦缎一般的东西连在一起的,尾巴。
云遥愣愣的看着水里这条白色的尾巴,月光一样的鳞片在水里闪闪发光,云遥知道,这一定不是一条鱼尾,这是龙的尾巴。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妖界渊懿对她说的
‘六界之内,白龙只有一尾,是你的,却不是你。’
“原来你就是我的那条白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