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蓄送回皇甫婷丽,踏雪归来时,秦风头上蒸汽腾腾,仍无罢手的迹象。
他一人在屋内练剑。
李蓄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站在门外观看。
看着他先是不停地“劈”,边劈边变换角度,劈满百次。
然后改练“刺”,分上中下、前后左右,不停变换方向地刺,又是百余下。
接着换“点”。
一边练,一边体会。
体会发力、步法、身形等因素,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出这个用法威力。
直到他将剑的劈、刺、点、崩等二十八种用法分类练习完后,已过子时。
霁雪初晴,屋外寒冷异常,李蓄感到腿脚麻木,背后凉意森森,几次想进屋取暖,可见他忽然盘腿坐到胡凳上,双目微合,似是在调息养神,又似是凝神静思。于是便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扎了一个马步,深呼深吸,站起桩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股热流从脚底缓缓上行,寒意顿消。
李蓄感到很神奇,他以前也站过马步桩,但并未配合呼吸,秦风曾告诉他,如果配合呼吸,会事半功倍,他说这叫吐纳加站桩,由于他一直事务缠身,未曾试过,今天见秦凤用心练功,不忍打搅,自己又受不住寒冷,故此才得以有此体会。
就在这时,却见秦凤睁开眼从胡凳上下来,重新提起剑来,在屋内疾舞起来。这一次练的,正是那路诛魔剑法。
一时间就见屋内人影飘乎、剑光闪闪,剑法中的劈刺击挑等击法无不衔接的严丝合缝、随意顺畅。舞到后来,竞然在疾刺疾点中能听到嗤嗤的破空之声。
这让熟知这路剑法的李蓄很是吃惊,自已练了这么久,可从来没练到这一层,他知道今天的功夫没白费,秦风的剑法经过今天已有小成,寻常的习武之人恐怕已不是他的对手,自已这个师父恐怕也没有把握赢他。
心里正想着,却见他收剑伫立,这路诛魔剑法已练完收功。
放下剑的秦风已跑到自已面前,一边拉着他的胳膊往屋里走,一边满脸欢喜地道:“大哥,兄弟……不,你徒弟我总算找到了习练这路剑法的路径了!”
“哈哈哈!我己经看到了!”李蓄鼻中一酸笑道。
秦风再不犹豫,伏下身子向李蓄拜了三拜,道:“徒儿兄弟拜见师父大哥!”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路子?把辈份弄得这么乱!”
“乱嘛?其实很简单,在武帝墓中早说好的,你是大哥,我是小弟呀,在我们老家这叫‘先叫后不改’,就是说,我开始叫你大哥,以后无论什么情况,我都叫你大哥。
只所以刚才那么称呼你,主要是因为你做了所有师父应该做的事,不叫你声师父我于心不忍。”
“喔?那你倒说说我做的那些事是师父做的?”
“你给我找了一个好师娘呀!”
“歪理,讲不通的歪理,那里有只认师娘不认师父的道理?哼!知道你说话就没几句正经的!”
“说到这儿,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大嫂不是皇甫重的女儿吗怎么会在贾疋这儿呢?而且还身着戎装?”
“唉!”李蓄长叹一声。
“那年四郡兵马围攻上邽之前,皇甫重得到风声,叫人找我去,他告诉我,早知我是李含的兄弟,原以为我是替兄抱不平来报复的,后来见我在雪地里苦等婷丽,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再加上他们兄弟起初也很欣赏我大哥,只不过我大哥的自卑心理作怪,以至于后来闹得反目成仇,再说,他膝下无子,仅又一女,自小宠爱,可这个女儿随了自己,不喜针线,好武成痴,竟因此一直找不到一个好婆家,难得她后来遇到了我,两人因笛曲而惺惺相惜,但他不知两家这样的关系,会不会影响我二人的婚事,所以一直强行阻止。
但后来因情势紧急,出于无奈,只好将他母女二人托我送回安定,更怕因为他的事牵连族中,所以嘱咐我将她母女送到婷丽的表舅贾疋处,再往后,皇甫重被杀,两年后她的母亲也过世了,她一直重孝在身,再加上三年前,我的母亲也过世了,所以我们一直拖到现在,这段时间卢水胡人做乱,城中紧张所以婷丽便扮做男儿身,在军中帮他表舅,剩下的事你昨日也见到,就不用我再说了。”
“那她为什么如此精通诛魔剑法?”秦风不解。
“我当初之所以能对峻阳陵那么熟悉,就是因为婷丽的叔叔皇甫商有一位好友,当年参与武帝陵墓的修建,因而知道那本剑谱随葬于武帝陵中,经她口我才知道。
去年,我在长安见到贾疋,我抄了一份剑谱,让贾疋带给她,她自小随父习武,根基极好,还有我从马隆那儿学来的那十几式诛魔剑法,这一得到剑谱,她潜心钻研苦练,成就自然就在我之上。”
“难怪你当年得到那本剑谱后,看得比命还重要,原来是为了讨好师娘呀。”
“嘿嘿!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你大哥我也是个武痴,要不然怎会不惜身体挑战长安十家武馆?你笑的那么难看干什么?好了不跟你说了,你嘴里总说不出好话!”
“大哥,不管你怎么说,多亏大嫂,我们师兄弟才有就机会学到这专属皇家的‘诛魔剑法’!”
“不跟你贫了,说正事,我刚才看了,你如今剑法已有小成,如今安定的局势不容乐观,那些卢水胡人说来就来,我希望你这两天抓紧时间,照你刚才那种练法,教给师弟们,让他们潜心苦练,安定战事一旦再起,希望将大家损伤减到最低!”
“嗯!我记住了。大哥,据我所知,在关中一百多万户中,戎狄居半,而且实行‘胡汉分治’。既然匈奴人都知道笼络其他胡族,给胡族酋首许以官职,为什么大晋的皇帝没有这样做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知道匈奴人为了给自己找同盟,封给贾疋结义兄弟彭荡仲什么官职?——梁州刺史呀,封给贾疋的另一个义兄窦首什么官职?——雍州刺史呀,你说说,若你是大晋皇帝,你能许这么高的官职给胡人?
更何况,匈奴人这哪里是在封官,分明是‘驱虎吞狼’之计嘛,可短视的胡人又有几人能识破?”
“大哥,依你看,胡人这两天会来么?”
“一定会来的,但此时正值冬季,胡人远来,粮草跟不上,只要我们协同守城,过上一段时间,他们没了粮草供应,必然退去。”
“那以后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长此以往,这安定郡到底有没有长治久安的那一天?”
李蓄沉吟了半天,才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忽然觉得不只安定,整个关中、整个中原再想有那一天,都怕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