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立刻告状:“少爷,您看她把您的画糟蹋成什么样了?”
郭青见沈傲风来了,反而不想辩解,便不说话,气鼓鼓地站在一边。
沈傲风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晚上他一时兴起、胡乱涂鸦的几笔,便笑道:“没事,也不是什么认真画的。”
丫鬟却露出可惜的表情:“少爷,您的画作在京城可是相当抢手啊,这一下子毁了,不知道毁掉多少银子……”
郭青气道:“那我赔你行不行?”
沈傲风摇摇头,心想:“你以为他们是因为我画得好才买?是因为我是沈家的大公子罢了。”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笑了笑,对丫鬟说:“行了,你出去吧。”
丫鬟嘟着嘴出去了。
沈傲风把那画作随手揉成一团,扔在一边。他看郭青仍然在生气,便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逗她:“喂,几百两银子,你真的要赔我?”
郭青白了他一眼:“我随便说说,你那画,哪里值那么多钱。”
沈傲风笑道:“那你觉得值多少?”
郭青满脸不屑:“一个铜板吧,不能再多了。”
沈傲风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你说得对,我的画,真的只值一个铜板。”
郭青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但很快又闷闷不乐起来。
沈傲风问:“怎么了?”
郭青说:“我知道,你们京城的人都是认得字、读过书的。”她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我是没什么文化,但也不要因此就看轻我啊。”
沈傲风看她表情凄苦,原来是当真了,便安慰她道:“读不读书的,也不重要,不能说明你的本质啊。不过你要是想学,随时都可以开始学的。”
郭青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沈傲风笑道:“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请个老师。”
郭青拍手笑道:“那太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一学。”她想起来白天颐指气使的沈追云,又道:“省得你那个妹妹嫌弃我。”
沈傲风一愣,摇摇头道:“云儿她只是心直口快,没恶意的。”
郭青撇撇嘴:“算了,不说了。”
沈傲风看着她那张逐渐平和下来的脸,心想:“这丫头的气,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便想再安慰她几句,但床上那人却有了动静。
张浩天呻|吟着,似乎是醒过来了。
“张大哥!”郭青欣喜地叫了他一声。
沈傲风赶紧走过去,扶着张浩天坐起来。张浩天喘着气,第一句话就是:“江奇呢?”
沈傲风道:“张大哥,你别急。我已经向圣上禀报此事,他已经给了我权限去查了。”
张浩天急道:“要快,要快,不能让他再搞出什么事来!”
沈傲风安慰他道:“张大哥,你先养好伤再说。江奇要搞这‘武林大会’,事先肯定要筹备一番。眼下武林人士还未到齐,估计他不至于有什么大动作。”
郭青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张大哥,先把这药喝了吧。”
她坐到张浩天旁边,端起那药碗,开始一勺一勺地给他喂药。
沈傲风见张浩天依然眉头紧锁,便对他说:“明天我就去刑部查一下,是否有正气帮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关案件报告,也许能有什么线索。”
张浩天点点头,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给张浩天喂完了药,又看着他睡下,两个人走出房间。此时已是夜晚,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上,没有云,看得见星星。
沈傲风看着月亮,感慨道:“今晚月色真美。”
郭青也看着月亮笑了:“是真的很美。”她又转过头来,对沈傲风调皮一笑:“不过,西凉城能看到更美的月亮和星空。可惜你在的那几天,都没有好好看看。”
沈傲风心想:“那几天不是忙着救你吗?哪有心思看月亮。”但话没说出口,只是看着她的小酒窝,又一次感觉到从心底升起来的幸福感。
两个人就在这里告别,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傲风就叫了轿子,出发去城西的高家。
殿前大将军高振是一位身负赫赫战功的老将军。十八年前,大竭王朝对罗国的一场关键之战,高振带领十万大军,力克罗国军队,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也将罗国打得元气大伤,从此没有能力对竭朝造成大的威胁。
十八年后,高振老了,但威望仍在。殿前大将军是一个虚职,主要功能是提供作战计划。真正的军队大权,掌握在他的长子高远天手里。所以,不管怎么说,高家依然是朝堂上最有实力的家族势力之一。
进了高府,沈傲风拜见了高振,说明来意。
高振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看起来仍然十分精干。他说:“不错,我堂弟家的小女儿就住在我这里。”说完,便让管家把高家小姐高宛儿叫出来。
吩咐过后,管家去了。高振回过头来,笑道:“令尊最近可好?听说圣上又给他派了个大任务,要他主导修书呢。”
沈傲风恭敬地答道:“家父一切安好,多谢高大人惦记。”其实他有点心虚,因为他没回去过,全是听沈追云说的。
两个人又寒暄一阵,说起近日朝堂上的政务。沈傲风从他的口中得知,很多官员已经注意到了京城武林人士增多的怪现象,大家很是警惕,生怕出什么乱子。说着说着,高宛儿就到了。
“叔叔好,沈公子好。”高宛儿行了礼。
沈傲风微笑应对。当他看到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由得心里暗自赞叹一声。这高宛儿不仅知书达理,容貌也实属上佳,衣着妆容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沈傲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旁边的高振看他目不转睛,倒也不揭穿,只是笑道:“沈公子,你不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宛儿?”
沈傲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拿出藏在身上的玉簪,递给高宛儿,说:“令兄于西凉城驻守多年,着实辛苦,在下替他带这玉簪回来予你,替他略表思念之情。”
高宛儿接过那玉簪,轻声道了谢,但表情看起来却很古怪。
高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表情,便问道:“宛儿,有何不妥吗?”
宛儿欲言又止,她迟疑了一会,终于开口,对沈傲风问道:“沈公子,家兄有没有说些别的什么话?”
沈傲风道:“没有啊,他只是说很想念你之类,其他的就是公务上的事了。”
宛儿疑惑道:“这可怪了,这玉簪……可不是一般玉簪。”
沈傲风奇道:“这玉簪有何说法?”
宛儿道:“这玉簪是已故家母的遗物,在哥哥去边疆之前,家母将这玉簪给了他,说长兄如父,日后如果找到了适合妹妹的如意郎君,就……”她面露难色,竟说不下去。
沈傲风不明所以:“就怎样?”
宛儿道:“就将这玉簪赠予这人,让他带着玉簪,到高府提亲!”
听闻此言,沈傲风大惊:“这,这,高兄可没说过这话呀!”
宛儿羞涩地低下头,并不言语。
一旁的高振却哈哈大笑,道:“高业这小子,也不说清楚了,真是唐突。”他转向沈傲风,大大方方地问他:“沈侄儿,我看你对宛儿也挺喜欢的,不知你可有婚约在身?”
沈傲风答道:“并没有,但是……”
高振却没听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说:“没有?那不就是刚刚好?”他指了指高宛儿,笑道:“我这侄女无论相貌、才学都好得很,性子又温婉,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傲风急道:“高大人,不是这样的,其实我……”
高振一挑眉毛:“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傲风解释道:“不是,其实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高振皱起了眉头:“哦?是哪家小姐?”
沈傲风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是一个平民家的女子。”
高振哈哈大笑起来:“那还有什么问题?你喜欢谁,带她回来做妾就是了。”他大手一挥,言语间已是不容置疑:“你不用管了,明日上朝时,我就找你父亲谈谈。”
沈傲风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而旁边的高宛儿则脸红了起来,默默地低下头,露出又羞又喜的笑容。
沈傲风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高府的,只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头痛难忍,有苦说不出。
“这下可好了。”他想,“这莫名其妙的姻缘找上门来,我该怎么办?只怕明天要被父亲召唤了,真是功亏一篑,才瞒了这么两天,就瞒不住了。”
他垂头丧气地坐上轿子往家走,心里想着,究竟该怎么应对父亲。但另一方面,他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想起那个机灵又倔强的少女,才真正感到一阵心慌和恐惧。他要怎么跟她解释?
那丫头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心思敏感得很,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她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他又有点自嘲地想,也许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呢,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但若是自作多情,她又怎么会放下远在家乡的一切,跟着他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呢?
两个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点破什么。沈傲风不禁问自己:“我对她,到底是何情感?”
很难说。他乐于看见她,想和她待在一起,怕她吃苦,怕她受委屈,怕她对自己板着一张脸不理。
但就凭这样的情感,能有未来吗?
他就这么混混沌沌地想着,想着,一直到了家门口,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沈傲风一走进大门,管家沈忠便迎了上来。
“少爷,二小姐今天来过,留了个口信。”沈忠说,“她说,老爷已经知道你回来了,让你明天就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