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忠的话,沈傲风和郭青赶紧出门,向后院赶去。到了地方,两人发现,张浩天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一脸痛苦之色。他的面前,一块石头倒在地上,竟像是从旁边的假山顶部硬生生削下来的。
郭青上前扶住他,焦急地问道:“张大哥,你怎么了?”
张浩天眉头紧皱,苦笑道:“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张浩天支撑着站起来,开始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原来今日他觉得身体好了些,便在后院花园里运气练功。但不知为何,一股气在身体里郁结不开,无法化转。他一心急,便强行运功,谁料体内那股气不听使唤,一下子释放出来,竟误中假山,击碎了石块。所幸当时园中无人,没有造成伤害。
他转向沈傲风,抱拳道:“抱歉了,沈兄弟,把你这花园搞得一团糟。”
沈傲风连忙说:“没事,没事,你自己没有受伤就好。”
张浩天长叹一声,神色间露出悲伤不甘之色。
郭青看他一脸悲苦,便安慰道:“张大哥,你这功力一定会恢复的,不要急,慢慢来。”
张浩天摇摇头,愤恨道:“恢复不了了!江奇那小儿如此恶毒,给我下的毒中加了‘化功散’,让我内息不调。”
郭青问道:“这毒|药能解么?”
张浩天摇摇头:“无药可解。”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凄苦道:“可惜我再也使不出这‘正气掌’来了。”
沈傲风见他郁闷不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说:“张大哥,你好好休息,先恢复身体再说。”
张浩天并未言语,只是神色渐颓。
郭青看他如此,便大声道:“张大哥,就算你武功不在了,但查案的事情,没你可不行。”
她越说越激动:“现在案子没查出来,你的仇也没报,怎么能就这样颓废了呢?”
沈傲风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直白,有点担心张浩天会发怒,但转头看去,后者却若有所思,面露愧色。
张浩天道:“青青姑娘,你说得不错。我自己不得志事小,国家安全事大。”
他平复心神,逐渐安定下来,说:“正好,我已想到如何联系帮中线人。”他转向郭青,“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
傍晚时分,天还未黑。夕阳斜斜地照下来,将街上的人影打了一层柔和又朦胧的光。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沈家宅子里一闪而出,在街上蹦蹦跳跳地走着。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少女,在路边随意闲逛着,看见摊位上的小玩意就忍不住去看看,但又不买。路人只当沈家又招了新的丫鬟。
那少女几乎逛遍了整条街,在街角的糖葫芦摊买了一串冰糖葡萄,一边心满意足地啃着,一边转进了一个胡同。她见四下无人,便掏出炭笔,在墙角画了一个大刀的图案,又画了一个箭头。
然后她转身往回走,经过了几个胡同的时候,做了同样的事情。
最后,她在沈家宅子后门停下,看看并没有人跟踪她,便在门边的墙角处画了一个三角形。
然后她蹦蹦跳跳地又进了沈家的门。
夜色降临。
当晚在高府,高振勃然大怒:“不识抬举!那沈淳真这么说?”
呈上书信的下人吓得浑身一哆嗦:“是的,老爷,来送信的人说,感谢高大人的美意,但此时确非良机,不如暂缓再议。”
高振冷笑道:“要是真想缓,婚事缓了便是,订个婚又能误着什么事?”
他打开书信,草草读完,面色渐渐凝重,又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
他沉吟一会,喃喃自语:“奇怪,这西凉城防之事,业儿怎么没与我说过?”
上次沈傲风来拜见,只说在西凉城解决了疑案,回京汇报,并没有说案子的详情。沈淳又在信中说什么“犬子初担重任,涉及国家安全,不可辜负圣上期望”云云,显然是说皇帝给沈傲风下达了重要的任务,这任务必定与西凉城防有关。
但高振却什么都不知道,这种缺失掌控的感觉让他心烦意乱。他想了一下,叫管家:“准备帖子,送去端王府,就说我要见七王爷。”
管家领命去了。高振在房子中央坐下,心中思忖:“看来,这京城终究是要乱了。”
这一夜,京城的一切都还很平静。
清晨,街上还没什么人,显得十分冷清。一个瘦小的身影来到沈家后门,试探性地敲了三次,第一次敲了一下,第二次敲了两下,第三次敲了三下。
门开了,他闪身进去了。
在沈家宅子的前厅里,郭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大量着坐在厅中的那个陌生人。那人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正气帮帮众最普通的打扮——短打衣服,蓝色头巾,腰间别着一把大刀。他身形过于瘦小,让那把大刀显得比例奇怪,好像一个小孩子带了个玩具似的。
那少年神色局促,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偷偷地看向郭青,但发现郭青也正盯着他看,赶紧移开眼神,脸刷地一下红了。
张浩天大步走进来,热情地握住那少年的手:“阿凡!你果然来了!”
那少年看见他,惊喜地叫出来:“张大哥!我还以为你已经……”说到这句,他眼眶红了。
张浩天仰天大笑:“想搞死我,没那么容易!”
他拉着那少年,向郭青和沈傲风介绍说:“这是我在帮中的小兄弟,名叫岳凡,你们可以叫他阿凡。”又将郭青和沈傲风一一介绍。
然后他说:“阿凡绝对信得过,大家可以放心。”
岳凡点点头:“我的命是张大哥救的,做再多的事也不够报答他的恩情。”
郭青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多大了?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嘛。”
岳凡突然涨红了脸,辩解道:“年龄不是问题,我可是很能干的,不信,你问张大哥。”
张浩天哈哈大笑:“好了青青姑娘,你别逗他了。”随即正色道:“阿凡,你可知道现在帮中是什么情况?”
岳凡咽了口唾沫,赶紧平复表情,回答道:“张大哥那日出发去西凉城之后,孙副帮主突然宣布了一条新帮规,说什么如果帮主意外身亡,新任帮主将由副帮主指派。当时也没人反对这事,因为本来按规定就是副帮主接任,他自然有权做任何事情,可是我当时听了,就觉得不对。”
沈傲风问道:“怎么个不对法?”
岳凡看了看他,解释道:“沈大哥对江湖之事可能不太了解。副帮主接任帮主没问题,但如果除他之外的人想当帮主,必须重新经过帮内众人的推举,而不能通过副帮主直接指派。”
张浩天点点头:“不错,副帮主是此前选举中经过大部分帮众认可的人,但如果他任意指派,这人是什么样就很难说了。”
岳凡道:“所以当时没人反对这件事,我觉得很有蹊跷,就没有当面提出来。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帮中四大长老早就被孙副帮主收买了,长老不发话,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不敢说话。”
张浩天冷哼一声:“真是岂有此理,不知道孙成虎究竟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沈傲风思索道:“这么一看,这道新帮规的提出,倒是给江奇铺路了。”
岳凡点点头,继续说:“后来过了几日,江奇突然出现,还带回了一具尸体,说是帮主在西凉城分舵被一个小贼入室盗窃时所害。”
郭青不满地插嘴:“什么嘛!明明是那个陈启定搞的鬼。”
沈傲风笑道:“你是无辜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让他把话说完嘛。”
岳凡道:“那尸体面目全非,但身形衣着都与张大哥一模一样,所以也没人提出异议。这个时候,孙副帮主就实行了那条新帮规,推举江奇成为新帮主。”
张浩天气得一拍桌子:“果然,他们就是要把整个帮派置于掌控之中!”
岳凡道:“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看看尸体,确认一下是不是张大哥,但他们不许任何人接近,在一个晚上,把尸体直接火化了。第二天,帮主接任仪式过后,江奇便宣布,为了促进与其他帮派的交流,要举办什么武林大会,召集天下豪杰,聚首京城。”
沈傲风问道:“这武林大会什么时候举行?”
岳凡道:“就在这个月底,也就是三天之后。”
他继续说道:“现在江奇已经掌握了帮中的所有大权,与孙成虎一起,没人敢不听他们的。”
他终于说完了,才感觉口干舌燥,赶紧拿了旁边的茶杯,咕咚咕咚灌进去一大杯。
沈傲风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必须去这武林大会一探究竟了。”
张浩天赞同道:“不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这虎穴究竟如何去探,要好好制定一个计划。”
于是两人开始讨论细节,包括如何乔装打扮,如何混入云云。郭青兴致勃勃地听着,也时不时地插进去一些自己的意见。
只有岳凡忍不住时时看向郭青,看得入了神。
端王府中。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站在厅中,面对着墙上的一幅字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管家走进来,呈上了一封书信。
那中年男子转过身来,接过书信,细细读完,朗声笑道:“好!我本想去找高振,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随后把书信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看着它逐渐变为灰烬。
“王爷,下属应该怎么回复高家的使者?”管家问道。
中年男子道:“请他来家中做客。”他想了想,又叮嘱道:“行事隐秘些。”
管家领了命令,便退下了。
这中年男子便是当朝皇帝的亲叔叔,七王爷尉迟文嘉。
尉迟文嘉又看向那幅字画,只见那上面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眼神阴狠决绝,只是脖子上栓了一道铁链。
画上题着两个大字:“困狼”。在画的右下角,赫然印着先帝的正印:篆体的“尉迟文陆”四个字。
尉迟文嘉定定地看着那幅画,自语道:“我的兄长,当年你以此画震慑,以为我从此就会知难而退,不问政事。”
他哈哈大笑:“你也太小看了我!毕竟是同一个娘生的,我又怎么可能不像你呢?”
他摘下那画,把它放在烛火上面,但快触及的时候,又停住了。他想了一会,又重新将那画挂了上去。
“好戏就快开始了。”他想着,转身大步走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