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地,六界之外的圣地,冰雪茫茫,了无生机。
在其中心,是四面冰山和一汪静池,灵力充裕,至冷之地,而外围,是永久不停息的肆虐寒风,成为其天然的屏障,阻止外人的进入。
浮幽孤身一人,立于茫茫冰漠之中,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幻雪之境。
那一汪静池,清澈明亮,池中有一白莲,不染纤尘,孤零零开在这冰漠中,倒也稀奇。
浮幽一眼便瞧出那白莲的来历,那是一朵仙莲,生来仙胎,只可惜凡人母体供不足所需灵力,未修成真身便出世,如今被有心人养在这极寒之地的静池中,寄生于一朵仙莲上,也算是半妖半仙了。
看那样子,已经寄养数年,没多少日子便可修成正果。
浮幽盘腿坐于冰层之上,闭目不动,许久之后,她的周围开始发生变化,诡异的黑火蔓延四周,一路冰层破裂,黑火势不可挡,唯独绕开了那一汪静池。
他说过,莲花是最纯洁之花,她并不想伤害它。
魔界。
西冥魔君华恒剿灭了黑林兽族,凯旋而归,可他没想到的是,魔皇并不在魔宫,唯有两位魔使和东冥魔君共同处理魔族事务。
魄鬽怎么看华恒都不顺眼,于是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又把他派往南涡查案。
这故意的刁难,华恒大怒,与魄鬽打了一架,可任凭修为再高,也寡不敌众,惨败而终。至始至终,玉生烟都在一旁冷眼看戏,魔将黑风是老实人,有些于心不忍,本想说说情,可刚说一句,就被打成重伤,然后再也不敢说半个字。
对于玉生烟这个老相识,华恒算是失望透了顶,对于魄鬽的公报私仇,华恒恨得牙牙痒,扬言要到魔皇陛下面前讨回公道。
魄鬽并没有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皇去了哪里。
九煌神殿外。
向月树下,一抹血红的身影正忙碌着,给向月树除草松土浇水。
“你在做什么!”黛戈脸色阴沉。
勿馁放下水瓢,一脸单纯道,“大祭司看不到吗,我在给这棵树浇水啊,大祭司这些日子被关在黑水禁牢,无暇照这棵树,勿馁想着大祭司受此灾难也是勿馁的过错,于是便想着做些事情弥补。”
弥补?黛戈冷笑一声,她记得他那日以那个人情相逼的时候可没看出有半分愧疚之意。
“她现在不在魔宫,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勿馁勾唇一笑,佯装叹息道:“我一番好意,看来大祭司并不领情!”
黛戈面若冰霜,不语。
勿馁抬手轻轻抚摸着向月树干,意味深长道:“想必没多少日子,这株树该开花了,勿馁也想看看这棵树开得是怎样一种花,幸好有眼力的人告诉我,此树只在月夜开花,否则我怕是要错过一轮又一轮了!”
黛戈眼含杀气,他去查了向月树?
“大祭司别多想,勿馁只是好奇,同时也只是惋惜,这样好的一棵树长在魔宫,却无人欣赏,可惜了!可也不怪世人,只能说它长错了地方,开错了时间,等错了观赏人……”
黛戈目光阴沉,冷声道:“你这是在找死!”
黛戈发誓,若不是这张脸,他早就死过百回千回了。
黛戈的威胁,勿馁毫不畏惧,眉眼轻挑,看来他猜对了黛戈的心思,他知道她想杀了他,只不过没有那个胆量。
极寒之地,晶莹剔透。
皑皑雪山间,传来一阵哀婉的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燎燎,不绝如缕。
静池中,白莲轻轻一颤,化为一男子,白衣如雪,俊美无双。
风离微微抬头,凝望着雪山上那个紫发黑衣的背影,褐色双眸中闪烁不明。
她已经来这里一个月了,除了每日打坐外,便是吹笛,而且只是吹这一首曲子,他从未见人能将笛子吹得这般凄婉动人,让人潸然而下。
这笛声里,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
笛声停住,浮幽瞬间来到他的面前,紫眸幽深,平静地看着他。
风离一愣,拱手作礼道:“在下风离,不知姑娘是?”
浮幽勾唇一笑,“冷月飒。”
自此之后,浮幽每日除了打坐吹笛,便是与风离下棋,一晃数月,二人也了解不少。
一日,浮幽与风离正在静池边饮茶,忽然天空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是一道紫光砸下来。
二人颇有默契地一致躲开,才没被溅一身的水,晃眼一看,才看出那道沉在池底的紫光乃是一个人。
浮幽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将那人从池底提出来,扔在地上。
是一个女的,长相十分妖魅,跟那山间的狐媚子真心不相上下,可那一身的仙气却看得出是是天界的女仙,她一身伤痕,骨头粉碎,衣衫被那外围的寒风撕成一条一条的,甚是狼狈。
一个中仙也敢闯极寒之地的封印,难怪会弄得这般下场。
“月飒,要不救救她?”风离见她气息奄奄的模样,心中不忍。
浮幽点点头,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只见女子狠狠一蹬腿,什么东西?居然比周围的寒冰还冷?
伤慢慢好了,荻姬睁开眼,看见浮幽,顿觉得有些天昏地暗,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比自己还耐看?而且耐看得不止一点点?
回过神来,荻姬从地上跳起,警惕地看着二人,“你们是何方妖孽?”
浮幽面无表情,没有答她,而风离则笑笑,“姑娘,你是什么人,竟敢只身闯这极寒之地?”
“你们又是什么人?”荻姬不答反问。
“在下风离,这位是冷月飒冷姑娘,敢问姑娘是?”风离颇有礼貌。
“荻姬!”说着荻姬便不管他们,径直走到静池旁,拿出一个水壶,拨去盖子,然后灌水,只不过她那灌水的方法可不得了,只见水壶不停地吃水,却硬是不见满,直到半个池子都没了,那水壶终于灌满了。
风离看傻眼了,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取水啊!”荻姬满意地将水壶收起,“这极寒之地中心的池子世间再无二处,池水乃是酿酒的宝物,你不知道?”
风离摇摇头,他在这池中修养了数年,自然是知道这池水好,可为什么要想到酿酒上去?
“走了!”荻姬提着水壶往肩上一甩,便要走,却又回头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浮幽,媚笑道:“美女,方才谢了!”
浮幽没有看她,荻姬也没放心上,便飞走了。
看着荻姬远去的背影,风离颇为无奈,这静池也不是他们私有的东西,管不住人家取水,可这一取便足足取了大半池,不知何时才能满上来……
自这之后,每隔十天半个月,荻姬便会来这里取水,那静池就再也没有满过。
当然,每次来的方式都是一样的,从上边掉下来,伤痕累累,粉身碎骨。
起初几次,风离见她可怜,便也求着浮幽救她,可自从浮幽说荻姬是仙,粉身碎骨死不了,会自动修复仙身,只是会花些时间这话以后,风离便不再同情了。
见二人不再管她,荻姬痛呼大叫,之后便被封了口,生生在冰地里躺了一夜,冻得眼泪汪汪,瑟瑟发抖。
这份罪,荻姬可不想遭第二次,于是想了个万全之策……
这天,浮幽与风离正在下棋,极寒之地封印震动几下,二人便知又是她来了。
果然,天空传来一尖叫声。
“冷女人!不用接姑奶奶,赶快接住那个包裹!那可是姑奶奶的命根子!没了它们姑奶奶也活不成了!”
头顶一黑,二人抬头,果一个包裹掉了下来,这不过那包裹有点大了,足足有一座房子那么大!
如她所愿,浮幽好心接住了它,摔在地上的荻姬松了一口气,任那一身的碎骨,晕死过去。
二人打开包裹,才恍然大悟,原来荻姬把整个酒窑都搬来了,以后便不用这么一来一去的取水折腾了。
只不过,这么大个酒窑,她是怎么弄进来的?
连浮幽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除了蓬莱的耿尤,她是她见过最痴迷于酿酒的人。
于是,一座山头自然归她了,从那以后,极寒之地除了漫天飞雪,便是酒香四溢。
一日,荻姬蓬头垢面,拿着自己的杰作到二人面前,请他们品尝。
风离喝了一口,大赞说:“好啊!这是我有生以来喝过最有滋味的酒,荻姬,你酿酒之术越来越好了!”
荻姬得意地仰天大笑一声,继而问浮幽:“冷女人,你觉得如何?”
浮幽神色不明,放下酒杯,淡淡问道:“你这酒叫什么名字?”
“倾月醉!”
“好名字!”风离拍手叫好。
而浮幽则淡笑一声,“倾月醉乃是曾经蓬莱酒狂仙耿尤仙人的得意之作,你也好意思自称它是倾月醉?”
荻姬一惊,凑近浮幽问道:“冷女人,难不成你喝过倾月醉?”
“那是自然。”
荻姬倒吸一口气,别人或许不知道,耿尤仙人的倾月醉可是绝迹了啊,现在有幸喝过倾月醉的人都是六界的大佬,就连现任天君也没那个口福。
“冷女人,那你觉得我这倾月醉怎么样?”
“尚不足其三分。”
“当真?”荻姬很是怀疑。
“当真。”浮幽一本正经道。
荻姬呆呆地盯着桌上的倾月醉,仿佛它就是耿尤仙人亲手酿的一样,细细想象那该是怎样一番滋味,不知不觉,口水顺着嘴角如线滑落。
风离无奈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极寒之地传来他人的气息,紧接着一个血人爬了进来,他一身伤痕,面目全非,背上背着一把大刀,看样子是一个刀客。
几人来到他身边,他早已不省人事,气息奄奄。
“这什么鬼?”荻姬伸出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只觉得仿佛踢到了一块石头。
“荻姬,不可无礼?”风离皱眉道,转头看向浮幽,“月飒,救还是不救?”
荻姬抱着胸,“救他做什么?看他这样子定不是什么善类,竟敢只身闯幻雪之境,受了这一身的伤,死了也是活该!”
风离没好气地看着她,“当初你来这里不也这样?”
荻姬一时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