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远之前在李氏面前是绝不敢这么大声的，李氏也是不让人吼自己的女儿的。这次不知是怎么了，云远不但在李氏面前吼，而且是吼了双儿，等于是连踩了李氏两处痛脚。
云小双如今看见云远，又想起了在街上碰到的那个事儿，无名火又起了。
原打算是告诉李氏，让李氏看着处理的。可是眼下李氏又……
云小双只能拼命把气先给压了下去，安慰自己，就算她爹外面有了人，也不会就这样翻脸不认人的。十几年的夫妻，总是有感情的，不说相濡以沫，总不会落井下石才对。
就在云小双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李氏慢悠悠地瞥了云远一眼。
“老爷，女儿缠着娘是天性。再说，我这只是病了，还没死呢！”
云远这就变了脸色，声音也放低了，他道：“你这说的是哪的话，别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上，听着怪瘆的慌的。我这不是怕双儿打扰了你休息吗？”
李氏这才冲他温柔一笑，道：“老爷，大夫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没有？”
云远道：“一群乡下大夫，能顶什么用。我刚求了唐家人，让唐家人去给你请个好的来。”
他倒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其实他在唐家有什么脸面？八成是唐川自己主动提的。
不过李氏也没有戳穿他，只是道：“老爷费心了。”
云远道：“你我夫妻，何必说这样外道的话。”
李氏转向云小双，道：“对了，刚才你珍姨跟我说起你那个玉春瓶，说是想拿回家去摆两天，你看亲自给她送过去吧。”
云小双正想答应呢，云远却突然叫了起来！
“那个朗红瓶？那东西现在可是有市无价的！他家偌大的一个御窑厂，什么好瓷器没有，非要借咱们家的瓶子？再说一个瓶子，不顶吃不顶穿的，她借这个干什么？”
当今圣上爱瓷，带起了官员之间的把玩瓷器的风气。云小双那个瓶子，是已经达到贡品的标准的。这两年，郎红釉的身价更是见长，他们家这瓶子就是拿到京城，送去王府，也不丢体面。
云远反应会这么大，其实也就是抠。
云小双立刻顶了回去，道：“您也知道唐家好瓷器多，还能昧了我一个玉春瓶不成？要不我送去的时候顺便问问，看看她借我们的瓶子干什么？”
去问唐少奶奶？
云远虽然小家子气，但也是知道，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他只道：“你就是被你娘给教坏了，平时大手大脚地纵着，不知道人间疾苦！”
云小双差点暴跳如雷！她娘怎么教，横竖她娘教啊！当爹的又不管，凭什么说娘！再说了，还好她是娘教的，跟着爹更不能干好事，是学偷东西，还是学销脏！
眼看这父女俩差点打起来，李氏终于开口了。
“我已经做主答应了，难道老爷要我反口不成？”
“可是……”云远还是舍不得，急急地还想说两句。
李氏瞥了他一眼，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西摆在桌上也能找不着。”
云远瞬间心虚，但他很快就道：“不见了什么？要不要把伺候你的丫头婆子都抓来问问？”
“我眼也不瞎，耳也不聋，她们怎么敢偷我的东西？就算把她们打死，她们也是不敢的。”
几句话说得云远心惊肉跳，他又扭头看看云小双。
他倒是不怕云小双把赵氏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他敢接赵氏进城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那个紫木瑶光匣可就……
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李氏又道：“双儿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做生意了，明儿给她支一笔银子，让她自己琢磨着办吧。“
云远非常吃惊，道：“她一个姑娘家，做什么生意？“
李氏淡淡道：“老爷，咱们家可就这么一个姑娘，不指望她指望谁？”
云远正想说什么呢，话头又被李氏截了过去。
“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回来就被马车给撞成了这样，今日不知明日事，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云小双听着心里难过，扭过头去看她爹，却见她爹面上的神情很古怪……
不像是难过，反而像是，尴尬。
最终云远道：“你何苦说这些？我就是想着，她初出茅庐，如果真要学做生意，也该先去观摩观摩，哪能一上来就拿银子给她糟蹋？”
李氏一句话就给他顶了回去：“我们家难道连几百两银子都赔不起了？”
大概是受了伤，身上正难受，所以没什么耐心，李氏说话总有些冷冷的。云远一时之间不敢多说什么。
他只道：“你也别动气，正是将养身子的时候，回头我叫人去给她支银子就是了。”
李氏道：“不劳老爷费心了，回头把杨柳找来吧，我亲自吩咐。”
杨柳是云府的账房大丫头。
云远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应了一声。
李氏道：“老爷，时候也不早了，您先歇下吧。”
云远顶了一句，道：“你也不要老是把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云小双诧异地看着他。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再说了，她娘什么时候把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了？以前她娘对他也是很客气的。
等云远出去以后，云小双就走向了李氏，小声道：“娘。”
李氏神色淡淡，道：“吓着你了？”
云小双心中有些疑虑，云远和李氏的态度都不太对头。
李氏是大家出身，平时极重规矩，和云远相处虽然不是多么温存小意，但也绝对相敬如宾。人人都说云远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其实是暗地里讽刺他吃软饭。但李氏是个十分有分寸的人，绝不会拿大，反而处处维护云远，也很给他面子。
今天李氏对云远，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而云远呢，在妻子受伤，忍受病痛的时候，竟然口气这么冲！
见她发愣，李氏便轻声道：“娘以前教你的法子，是跟别人家的姑娘不同。”
云小双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