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双终于把这件事办妥了,出了女牢大门,才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
她昨天一宿没睡。
青花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边道:“小姐,那女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狡诈之辈,能靠得住吗?”
云小双斜倚在车厢上,含糊不清地道:“靠得住。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
“可奴婢觉得,她一直在说谎。而且撞伤了夫人,也无丝毫悔恨之心。”青花有些忧虑地道。
云小双睁开了眼,道:“是啊……”
青花见她赞同了,更惊讶了,连忙道:“那您还……跟她谈那些事儿。”
云小双道:“以后总要收拾她的……不过不是现在。“
这话不是李氏给她的,是她自己的感觉。
云小双直到正午时分才归家。
从女牢出来,她在街上逛了一圈。
李氏打算给她银子让她做生意,她自然要四处看看的。
和以前满大街的乱窜,只顾玩乐不同,云小双这次是十分认真地把景德镇上下店铺都看了一遍,自觉有些收获,心头轻快不少。
她走到云府门口,就看见云远身边的小厮春明站在那。
“姑娘,您可归了,老爷等您半天了呢!”
云小双皱了皱眉,道:“我先去给娘请个安,这就过去。”
春明道:“您还是先去给老爷请安吧!”
见云小双面色不愉,他讪笑了一声,又道:“老爷待会儿还得出去,已经耽搁很久了,您说您出门也没跟老爷打声招呼。您看这……”
云小双道:“知道了。”
她忍下了这气,青花可忍不了。
虽然到底是跟着进了门,但青花还是冷嘲热讽了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小姐了?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春明不高兴地道:“我何时教训小姐了?小姐,您可得评评理……”
云小双一记眼刀就甩了过去,冷冷道:“闭嘴。”
春明只好闭上了嘴,但看样子,显然有些恼火憋屈。他心想着,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少爷进了门,看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狂!
云小双跟着他到了云远的书房。
“你还晓得回来!”云远怒气冲冲地道。
云小双也不着急,解开斗篷递给青花,让青花拿出去,一边道:“爹,您也别吼我,你以前从来不吼我的。没得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您从前是装模作样呢。”
云远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但是声音却到底压低了一些,道:“看看你的样子,一个大姑娘家,半天不着家,回来对着自己的爹,也是冷嘲热讽的。我难道还教训不得你了?”
闻言云小双不怒反笑,道:“爹,娘的那个紫木镂空首饰盒,您就不打算解释一下?”
云远火气正旺,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结果她一提起,顿时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云小双,半晌,终于强迫自己慢慢平了胸中的那团火气,甚至慢慢变得和颜悦色。
“爹等你,正是想跟你商量这事儿。”
云小双眯着眼睛笑了,道:“是么,我还以为我爹是把我叫来教训我的呢。”
“你大清早的就出门了,我是你爹,我心里能不着急?着急了难免训斥你两声,那也是因为疼你啊。”云远殷切的道,又摆出了慈父的脸。
云小双有些恍惚。
她现在心冷如铁,但因为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竟也有一时半刻回不过味来呢。
是啊,这毕竟是她爹,小时候也会把她举高高的亲爹。
云远慢慢道:“你在路上都瞧见了,那妇人是你爹的旧识,如果不是因为你娘,我们俩大约就走到一起了……”
云小双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因为父母之命难违,才有缘无份。但她这么多年来对你爹情深意重,宁愿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前些日子她正需要一笔银子看病,我手上的银子又被你娘管着,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虽是失德,可做人也不能太无情,双儿,你说对不对?”
云远自觉这个理由编得极好,说完之后,他就殷切地看着云小双。
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喜欢说谎!
佳音明明没有什么十岁的弟弟,她说谎,为了撇清自己不是嫌贫爱富!
云远,云小双的爹,他偷了正妻的东西给外室典卖,还要在女儿面前撒谎说当年是她娘李氏棒打鸳鸯!
她们母女二人情分不一般,有什么事是不说的?当年,李家带着闺女去了云家,当然不是要逼李家的女儿嫁给乡下的穷小子,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有缘分罢了。云远为了在自家的几个兄弟中脱颖而出,见天儿地给李氏献殷勤呢!
不然,李氏这样的美貌和出身,又是铮铮铁骨,何苦夺人所爱!
虽然是自己的亲爹,但云小双觉得他未免自视太高了!
看女儿不说话,云远心里也犯嘀咕。
云远这打算好了,偷东西的事儿是遮挡不过去的,那不如就以情动之,告诉女儿是李家棒打鸳鸯。
当初是他自己舍了青梅竹马,看中的是李氏的家室。他至今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
但人也不是无情的,当年的情义,怎么能说撇下就撇下呢?
归根结底是李氏太霸道了,她如果可以恪守一个贤妻的本分,他也能把人抬进门,给个名分。这么些年又怎么会只能暗通款曲,委屈了赵氏呢!
不过他这么想归这么想,横竖偷了东西是授人以柄,他得先安抚了女儿再说。
看云小双毫无反应,他正想再说些什么,不料这时候云小双开口了。
“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过那东西既然不是爹拿的,我就不拿着当铺的当票去官府告官了。“
云远顿时吓了一跳,她竟然还想去告官?!
突然云小双笑了,道:“娘那,我会好好安抚她的。她现在身体不好,更何况咱们总是一家人啊。您总还是我爹,我总还是云家的大小姐,您说是不是?“
云远被她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此时连忙道:“对对,咱们是一家人,爹当然是最疼你的。“
说着,他还慈爱地摸了摸云小双的头。
云小双站着没动,只是笑道:“那个匣子你是要给我娘赎回来的。“
刚当了就赎,注定是亏本的。云远虽然肉痛,但还是只能答应了。
“还有就是,我想打春明板子。“
云远愣了愣,道:“春明?“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今天我刚进了门,竟然教训起我来了”,云小双望着云远笑,道,“他又不是我爹,您说是不是?”
云远皱了皱眉:“咱们家甚少体罚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