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脂粉味儿和酒气……
莫名有一种糜烂的气息。
当云齐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云远猛地回过头，面上一闪而过的惊吓，随即便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他扭开了脸。
云齐竭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落在旁边那个玉体横陈，还在酣睡的妓子身上……
他爹倒是穿戴齐整，已经坐在了桌边，只是眼眶微微泛红，眼里也布满血丝，应该是宿醉刚起。
云齐低下头，道：“爹，我娘说怕外面的吃食不好，让我给你送饭过来。”
闻言云远下意识的想要赶他走。
云齐已经把食盒摆上了桌，温声道：“我娘特地让我去买了茼蒿，炒了腊肉，说是您爱吃的。”
云远眸中微微一动。
这确实是他最爱吃的。
茼蒿原是一种野菜，季节到了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原本在乡下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去采摘一些备着。有条件的，炒一个过年的时候留下来的腊肉。穷人家里，清炒下汤都是好的。
原本几乎天天都吃，也没觉得什么。只是进了城以后，这物件倒是少了。
云远的神色松动，但还是嘴硬道：“我早就不爱吃这个了……”
“是么……这么些年，娘没能在身边陪着您，连您的口味都不知道了。只是今儿一大早催着我去买茼蒿，我直跑到黄家洲才买到呢。不曾想，您的口味已经变了。”云齐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怅然若失。
云远闻言，倒是有些内疚，连忙道：“也还是爱吃的！”
云齐笑道：“不打紧的。娘还吩咐厨下炖了些鸡汤一并送过来给您补补。”
说着他便从食盒里把饭菜都拿出来，摆在了桌上。
一碗鸡汤，一个茼蒿炒腊肉，一碟子嫩芽炒鸡蛋，都是朴素的口味，让人看了，不由得有些恋家了。
云远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爹……您跟我回去吧，不管有什么的，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成吗！”云齐有些哽咽的道。
云远拿筷子夹菜的手一顿，低着头，没有说话。
早米的生意黄了。这事儿，米铺的掌柜找到青楼来，已经告诉他了……
赵氏被打的生死不知……
最可怕的是李氏的冷漠……
这几天在青楼，醉生梦死，他是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承受这一切了……
可是酒再醉总有醒的时候，就好比云齐推门而进之前，他的酒便已经醒了。
一时之间，他十分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还能往哪里去，以后又要怎么办……
在儿子面前，他也没有办法装模作样了，没办法再把自己当成那个高高在上的爹，那个一家之主……
“你娘……怎么样了？”半晌，他有些艰涩的道。
云齐连道：“已经醒了，都是皮肉伤，倒是没有大碍的。只是想着爹……想等您回去，所以忧心如焚。”
闻言云远又不说话了。
云齐眼看他已经松动，哪里能就这样放过他？
临出门之前，他娘再三交代，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把他爹带回去！
就算云远再没用，扔下赵氏的行为再无耻，也一定要把他带回去！
云府的主人毕竟姓云，只有他是站得住，立得稳的！若是他不回家，那么赵氏云齐，一个婢妾，一个义子，无依无靠，迟早会让李氏给折腾死！
李氏现在没空管他们，大概还在忙着安排大小姐云小双的婚事。可等她回过劲来了，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看她先前能把赵氏打得半死，便知道她不是个善茬。
因此不管云齐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他都知道，云远必须跟他回去！
“爹，这世上哪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呢？又有什么事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呢？我娘已经别无所求了，只想请您回去看她一眼……往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有什么事儿咱们一起扛，好不好？”
不管云齐是不是虚情假意，可是这话却是戳到了云远的心窝子上……
他原本也是踌躇满志，想要趁着李氏腿脚不便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让赵氏母子过上好日子。
眼下，他内心十分挫败，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十分的怀疑……
这个时候云齐来跟他说，有什么事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往后要是有事，他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扛……
顿时云远老泪纵横。
云齐连忙握住了他的手：“爹……”
“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他难堪地道。
赵氏也说过，云远这人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也是极要面子的，适当的时候要给他台阶下。
“夫人有唐家做靠山，行事素来蛮横，怎么会是爹的错呢？这些娘都是明白的。”
他们怎么跟唐家斗……
云远觉得很有道理。
“早米的事情也黄了……日后只怕，更抬不起头来……”云远艰涩地道。
云齐道：“谁做生意还没个失手的时候？难道这么些年来，李夫人就没有失过手吗？咱们不急，慢慢来。”
闻言云远仔细想了想，倒还真想起了当年李氏做坏的几桩生意，顿时又释然了。
是啊，谁做生意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呢。
“也是，是你爹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倒是钻了牛角尖。”
云齐：“……”
他倒是噎了一下。
云远浑然未觉，反而是是心情好了很多，连带着也胃口大开，吃起菜来也津津有味。
云齐回过神，连忙又哄了他两句。
结果云远顺利地让云齐给哄了回去……
这般作为，云齐都有些莫名其妙，仿佛云远就是在这等着人来找……
父子俩并肩出了青楼，直接步行回去了。
……
不远处的巷子里，云家的小轿子停在那儿。
那倚翠楼的老板娘和李氏是老交情，不过一忽儿的功夫，那些话便都传到了云小双耳朵里。
云小双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便回去吧。”她放下轿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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