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其实心里也拿不太准。
眼下这院子里除了她和红瓶，压根没有能站的起来的人，即使开着门，到了大晌午的时候，院子里也安静得像是没人。
杨柳身上有伤，昨个儿一宿没睡，到了这会儿也有些熬不住了，干脆就去歇了会儿，只嘱咐红瓶，若是有人，马上把她叫起来。
结果她这刚躺下去没多久，红瓶就把她给叫起来了。
西院的人来了。
红瓶把她摇了起来，神色惊恐，道：“杨柳姐姐，赵姨娘，赵姨娘找您过去。”
杨柳惊了惊，少顷，冷静了些，道：“扶我起来，我换身衣服。”
门口站着的那大妈妈是赵氏从乡下接回来的，好像是她家的一个亲戚，人称钱妈妈的。
赵氏有很长一阵子，在云家都觉得不得力，尤其桂妈妈两面三刀，让她很湿吃了些苦头。
后来东西院分开以后，她立刻就想法子从乡下接了几个沾亲带故的过来帮衬。
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这个钱妈妈。她原是个做农活的，家里的男人早早没了，里里外外都是她自己操持，平素话不多，明明是个妇人，可顶个男人也不差，就连模样也长得凶狠得紧。
此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便冷笑道：“换什么衣裳，你只当还要请你去吃酒席不成？”
杨柳刚一下床，她便直接走了过去，并另一个妈妈一块儿，左右两边夹住杨柳，把她给拖了过去。
“杨柳姐姐！杨柳姐姐！”红瓶跟着叫了几声，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就被另一个跟着来的婆子给按住了，一并拖了过去。
红瓶顿时就急哭了，心想这下糟了，连个去小姐那里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而与此同时，一直注意这边动态的秘色连忙跑回去告诉了云小双。
“小姐小姐，人被拿走了！”
云小双熬夜之后有些头疼，正喝燕窝，此时闻言便道：“去把桂妈妈给我叫过来。”
秘色应了一声，道：“会不会来不及？”
桂妈妈最是圆滑，恐怕会拖一拖时间。
云小双一手还拿着勺子，一手拍了张纸到桌上，道：“你带着去，告诉她，不老实我连她一块打残废了然后发卖出去！“
秘色看了一眼顿时吓着了：“桂妈妈的卖身契？！您什么时候拿来的！“
李氏是不管事了，可不可能对西院没有防备，西院那边几个顶要紧的人，卖身契她都扣在自己手里了。
云小双懒得多说，只道：“快去！”
秘色拿着这卖身契，心里便稳妥了几分。
……
且说此时，赵氏把杨柳叫过去，而且去叫的人这样不客气，杨柳只当又要吃一顿打了。
可不曾想，赵氏反而责怪钱妈妈，道：“怎么就那么粗手粗脚的？这以后是你的主子呢。”
钱妈妈退后了一步，也不吭声。
杨柳心里却是一惊，抬起头惶恐地看着赵姨娘。
只见赵姨娘款款上了前来，抬起她的脸，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笑道：“年纪虽然大了点，不过仔细看看，还算是个美人。”
杨柳把脸别开了，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
赵氏眸中闪过些许厌恶之色。
其实杨柳的长相是相当好的……
但她比较偏向李氏那种长相，并非十分娇媚，反而端端正正。人家说，那叫大奶奶的范儿。
李氏倒罢了……她一个奴婢，哪里来的大奶奶的范儿？！
只她到底是先把自己的心里那阵厌恶给压了下去，直起身子，笑道：“都愣着干嘛，还不扶咱们的小姨娘起来，快去后头梳洗梳洗，回头马上让人拿了契子去衙门盖了章……”
说是扶她起来，两个妈妈却先走过来，一左一右地按着她的手，按了红泥，要在一张契子上落印。
杨柳看见上面几个字，顿时心肺俱寒，她自是抵死不肯，明明没什么力气了却奋力挣扎。
“放手，我不按，我不按！”
她挣扎得厉害，两个身强力壮的妈妈竟是按不住她。
赵氏突然冷下脸，一改刚才和善的模样，直接走上前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给脸不要脸！钱妈妈，她要是再这样，你给我把她的手剁下来！”
杨柳惊了惊的功夫，就被两个婆子趁机按住，硬是按了手印。
钱妈妈当即就拿着那契子出去了。
杨柳顿时泣不成声。
赵氏看她这样，愈发嫌了几分，冷笑道：“若不是我儿看得上你，你这样的货色，便是做扫地的丫头都嫌你年纪太大了的。还在这哭哭啼啼什么？契子已经落了，马上送到官府，事儿就已经定了，你就认了命吧！”
杨柳哭成了个泪人，浑身瘫软无力，就叫两个婆子给拖了下去。
这个时候，丫头突然来报，道：“桂妈妈来了。”
赵氏好整以暇地道：“她来干什么。”
桂妈妈此时却已经进来了，满面笑容地道：“姨娘。小姐让奴婢拿了杨柳的卖身契，说要给那院子里的两个丫头赎身。奴婢赶去那院里，却听说那两个丫头到您这里来了……”
“赎什么身？马上要办喜事了，桂妈妈也吃杯喜酒。”赵氏笑吟吟地道。
桂妈妈拿出一张契子，道：“姨娘说的喜事是这个？”
赵氏的脸色变了，她虽不认得几个字，可也能认出来，这是刚从她这里拿出去到契！
桂妈妈用大拇指蘸了口水，展开那契子，道：“要抬杨柳做婢妾……可是姨娘啊，平民四十无子才能纳妾，咱们齐公子正头娘子都没娶，这会儿纳妾，要叫人数落的啊。而且，杨柳这百般不愿意的，到时候要是告到官府去，人家会说咱们强抢民女的。”
赵氏顿时怒极攻心，道：“你往常是最圆滑的，谁也不得罪！现在是怎么回事，你要跟我对着来了？！”
桂妈妈讪笑了一声，被云小双拿住了把柄，她现在自己都想死！可是又无可奈何！
大小姐……比夫人还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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