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
闹洞房的习俗由来已久,只要不是太过分,家里的长辈也不会管。至于新郎官,到了这时候,也得把一身斯文都舍了,如果不肯配合,传出去倒也落个“玩不起”的名声。
唐川今儿在外头陪了一天酒,似乎有些上头,听董生这么说,就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人群里的云小双。
可惜云小双被人围在最里头,他只看到一点点红红的衣摆。
钟毓秀是个好热闹的,此时立刻道:“好好,你们整新郎官,怎么整都行!”
云小双倒也跟着出去看热闹,但无奈只能被人团在最里头。
董生很显然是卯足了劲儿来报仇的,他明明是唐川的傧相,反而带头起哄,闹的最是厉害。
唐家也是斯文人家,真正出格的他们也不会玩,倒是唐川跟前儿摆了好几坛子酒,几个兄弟围着就是一通问,从诗词歌赋问到天南地北什么问题都有。
饶是唐川才华横溢,但无奈人家人多势众,最后还是只能输得一杯一杯的喝酒。
有人大声道:“好了好了!别把新郎官给灌倒了,今晚新郎官还有大事要办呢!”
随着众人促狭的笑声,董生的声音传来:“别,别停!你们不知道他的酒量,我是知道的!这么点酒还能把他给放倒下?再来几坛都行!:”
钟毓秀见状不由得就小声对云小双道:“这董大人,跟你相公是有大仇吧?”
云小双点了点头,心想,还真是有仇的,而且不止一桩…
见她点头,钟毓秀更吃惊了,道:“那还请他做傧相?你们夫妻俩的心可也真够大的。”
“哪里是我请的?”云小双有些无奈,道,“安心看热闹吧。”
她倒是挺想得开的,现在唐川落人家手里了,也只能随他们去了。再说了,等唐川实在不能喝了,他们自然也就走了的。
钟毓秀摩拳擦掌,道:“我去凑凑热闹。”
云小双:“…”
她也拦不住钟毓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挤进人群之中去玩了。
最终,这个场面以唐川终于崩不住了,吐了董生一身而结束…
云小双只听到那边突然哗然了起来,然后围在一群的人就全都让开了,仿佛对什么东西避之不及。
然后云小双就听见董生仰天长啸:“唐川!你是故意的!”
在一片混乱之中,众人拉着要暴起的董生退了出去,一边走似乎还在安抚他。
“好了好了,你也灌了小唐大人不少酒,他哪里会是故意的…”
等人都散去了,云小双看清楚了,唐川撑着桌子站在桌边。
他抹了抹嘴,冲着门口的方向冷笑了一声,心道,想把老子整趴下,凭你还嫩了点。
一边这么想着,他就摇摇晃晃地朝着云小双的方向走了过来。
云小双一看立刻大叫,道:“你先去洗漱!”
开什么玩笑!刚吐了一身吧!
唐川笑道:“你床底下还藏着好东西呢,我没嫌你,你倒嫌上我了!”
众:“???”
说着,唐川就想直接往床上躺去。
他倒是确实躺下来了,只不过云小双和众人一起迅速避开了。
这厮到底还是醉了…
屋子里只剩云小双和她的四个丫头,此时那几个丫头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云小双。
云小双只能道:“打水来…我给他擦洗一下吧。”
唐川虽然闭着眼睛,但好像听见她说什么,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舒服地蹭了蹭。
云小双也是十分无奈的。
丫头很快送了水过来,云小双仔仔细细地给唐川擦了擦脸。
因她是跪在床上,微微俯下身给他擦身,所以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面上。
等好容易给他擦干净了脸,云小双又给他擦了擦手,然后给他松了松衣领。
说实话,云小双从小到大就没有伺候过人,做到这一步,她就是真的什么也不会了…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云小双干脆把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关好了门。
一直到此时,屋子里才只剩他们两人了。
屋里只有一对粗壮的龙凤烛烧得正旺。
云小双低头看了唐川一眼,发现他正悠闲地吞吐着酒气,睡得那叫一个香。
难道今晚就这么混过去了?
云小双有些窃喜,干脆连自己的喜服也没有脱,直接趴在了唐川身边也睡了过去。
天地良心,唐川是觉得自己没醉…
只是他一躺到床上,立刻就深陷入黑甜的漩涡不可自拔。
半夜他倒是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地看看龙凤烛,猛的想起来自己还有大事要办…
然后云小双迷迷糊糊地就感觉有只手正在奋力地脱他的衣服…
头一天晚上没睡好,又累了一天,导致云小双分外疲惫。
她惺忪地睁开眼,道:“你不累吗?”
唐川觉得自己说了一句“不累”,但实际上他只“哼”了一声。
云小双也没太当成一回事,只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安抚地亲了他一会儿。
然后唐川的手一垂,搭在她身上,竟是又睡着了。
云小双也没闹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睡着了。
于是这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唐川向来是个自律的人,往年他有时候也需要应酬,但无论头一天晚上喝得多醉,第二天都会准点醒过来,从没有睡过头的时候。
于是第二天清晨,他一如既往地准时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先感觉到了自己那条被压得发麻的手臂,提醒了他床上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在。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天的婚礼…
一想到这,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云小双脑袋底下抽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都看了她一眼。
凤冠不在了,但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面上的妆容经过一晚有些晕染开了,显得有些醺人。
至于他自己…也不过是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罢了。
唐川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然后翻了个身,用手轻轻拍了拍云小双的脸。
“双儿,双儿,快醒醒。”
“唔?”云小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天亮了?”
“还差一点”,唐川翻了个身爬到了她身上,“先把正事儿办了。”
“什么正事儿…”她还有些朦胧,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直到他突然低头叼住了她的嘴,手里也开始不老实地解开了她的盘扣…
云小双有些发懵,嘴里苦苦的胭脂在提醒她,她昨天已经嫁人了。
所以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摊开手,轻声道:“你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唐川似乎没有听清楚,只胡乱答应了一声。她脸上,嘴上的胭脂都很苦,但唐川总觉得在那苦涩之中似乎有一丝丝甜味儿,让人欲罢不能。
云小双还很困,要紧的是她觉得唐川让她觉得很热,热得更没办法想事儿,身上更是一层一层地出
汗。
她挣扎着想要脱掉那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让她觉得极度不舒服的衣服,而唐川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很快,他抱着她滚进了被子里。
虽然呼吸瑟瑟,但这个时候唐川也不忘了开开她的玩笑,道:“难道你昨个儿也喝醉了?”
他是在取笑她隔着被子也能睡一宿。
云小双满脸通红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都被人给灌吐了。”
唐川:“…”
他似乎不大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所以干脆就把脑袋给钻到了她的脖子低下,一边用清晨刚冒出来的胡子渣去蹭她脖子上的嫩肉,蹭得她咯咯直笑。
“就算是完全醉了十分,洞房花烛夜的正经事也是必须办的!”
云小双听他像保证似的说着这些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倒是快点,天一亮我要去给珍姨请安,还要去见长辈。”
快?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唐川突然抬起头,笑道:“念你是初经人事,为夫原谅你口不择言。还有,不该叫姨了,你该叫娘了。”
云小双愣了愣,然后就被他堵住了嘴。
虽然推迟了许久,可唐川也没有鲁莽。他显得格外的耐心。
正是耳鬓厮磨,色授魂与的时候…
突然有人在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
唐川:“…”
他突然停了下来,云小双有些惊讶地睁开了眼:“怎么了?”
然后云小双也听到了敲门声。
是规律的三下。
云小双只觉得他的背脊一下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你就不能不管他吗?”云小双小声道。
唐川听了觉得有些想笑。
他知道云小双必定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但他还是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十分贴心地道:“你睡吧,我去瞧瞧。”
这种敲门方式是个暗号,只有唐川身边亲近的人,在有急事的时候才会用,而且一般用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比如在御窑厂诸匠工议事的时候,又或者是眼下。
敲门的意思是提醒自己的主子,这儿有件可能挺要紧的事情发生了,您看能不能匀出一点时间出来瞧瞧?
若是三敲门,唐川都没有反应,那么敲门的人就会自动离去。
又或者,那事儿真的挺要紧的,那么便会换成两急两缓的方式继续敲三次。
唐川平息了一会儿气息的功夫,然后就听见敲门声变成了两急两缓。
云小双看他果然打算去应门,又听他说自己可以睡,干脆就翻了个身,倒叫唐川有些哭笑不得。
唐川打开门,然后看到了门口缩头缩脑的明镜,他的眉头就抽了抽。
这小子向来拎不清,希望他这次是有正经事…
明镜看到唐川,立刻就道:“主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表小姐杀人了!”
唐川皱眉道:“什么表小姐?!”
“是小奶奶家的表小姐!”
唐川深吸了一口气,道:“滚。”
杀人了就杀人了,报官去啊!是杀了谁啊,等不到天亮了?!
唐川气得就想把门摔上,但明镜那大嗓门已经把云小双给惊了起来。
云小双急急地套上衣服,披头散发就跑了出来,道:“怎么回事?”
唐川只觉得他从自己胳膊底下直接钻了出去…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了。
明镜道:“是杀了个小孩…”
“多大年纪的孩子?”
“听说只有三四岁。”
云小双顿时心口一凉:“哪来的孩子…”
明镜道:“不知道,她昨晚突然闯入一处民宅,然后打晕了那家大人,把人家孩子给,给…”
他偷偷看了一眼唐川的脸色,最终还是说了下去:“给大卸八块了。”
云小双:“…”
唐川:“…”
明镜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道:“偏偏她杀了人以后也不跑,那家大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然后当场把她捉住了报了官。”
简直是被当场捉住了…
人证物证都有,她残杀了一个孩童,云小双甚至都可以想象康知府是什么脸色。
“是谁让你来的?”云小双问。
明镜叹了一声,道:“是柴七奶奶。她还不信表小姐杀了人。”
但出事的时候,明镜已经到了县衙,然后亲自确认过…
这事儿他还没敢告诉柴七奶奶。
唐川私心里在想,既然是被当场捉住,没有狡辩的余地,人不认罪也是没有办法的,何苦来吵他们?明明可以等到天亮再说…
但是当着云小双的面,他又不能把这话说出来。
他只能看着云小双,道:“娘子,你怎么打算?”
云小双的眉头皱得很紧,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唐川叫了她“娘子”…
她道:“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