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
全福奶奶听他这样说，顿时心头狂跳不止。
她连忙对云小双道：“川哥儿媳妇，愣着干什么！快去扶你家男人起来！”
云小双淡淡道：“回七***话，我们家虽然人少，但都是能顶事儿的人。我相公是我家的顶梁柱，该做什么，不用我教。”
罗氏顿时急了，道：“你这是讽刺谁呢！”
云小双道：“谁认就是讽刺谁！”
唐川眼里没有其他，只是对唐少奶奶道：“娘，儿子忤逆不孝，连累您被人当面指责数落，连累新进门的新妇也被人当面下脸子。不用多说了，请家法吧。”
全福奶奶终于想起来了，刚才他努尔出门，是因为罗氏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
虽然她也是为了施压，但还是默许了的。
她不由得暗暗地啐了一声，转向唐少奶奶，道：“珍娘，刚才罗氏那话，我心里是不答应的，你应该知道。”
唐少奶奶不吭声。
罗氏见事情闹的这样大，自然也不敢吭声。
全福奶奶左右都有些难做，只得无奈地道：“这你自家的儿子，若是要动家法，也该背着人…”
云小双小声道：“的确只有这一桩需要背着人。”
云小双这样，全福奶奶是真的很暴躁。她平心而论觉得自己也活了大半辈子，这么多年来修生养性，为人也宽容很多。但她现在被这丫头片子被逼得真的是很想破口大骂！
偏偏她还不能骂！
作为长辈，她现在把大伙儿都稳住才是正经。
因此，她只能深吸了好几口气，把那团火气给压了下去。
罗氏终是按捺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道：“这事儿还有完没完？你们一家子是齐心齐力是吧，我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说着，竟是直接揍了！
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人群中有一个大夫人连忙道：“你…你怎么走了？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罗氏一听就不服气了，道：“怎么就是我惹出来的了？这不是唐家大家伙的事儿吗？我一个晚辈，我知道什么，不还都得长辈做主。”
说着，竟是干净利落地脚底抹油，溜了。
顿时这屋里就跟炸开了锅似的，众人都气得破口大骂了起来。
唐少奶奶则是直接笑了出来，低声嘱咐了云小双一句。
云小双点了个头，走上前去，把唐川给扶了起来。
全福奶奶是觉得自己的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好在唐少奶奶一向心软，她直接让那些示威似的亲戚都先回去，让两个小辈也退下，自己和全福奶奶谈这个事儿。
云小双和唐川联袂退了出来，直走到自己屋里，她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想的，这苦肉计，看把那罗氏给吓的。”
她坐在那，唐川伸手给她松肩。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掉头就走。你是没看到七奶奶看见她走的时候，那个样子，像是想叫，又不想叫的。”
可能这位老人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吧！
“娘就是心软”，云小双轻轻啧了一声，“这时候了还要顾人家的脸面。”
唐川笑了笑，道：“刚是撕破脸了。可如果有转圜的余地，娘也不想在小辈面前给长辈厉害。毕竟做人留一线。”
这次摆明了是这些人理亏，可她们自己倒不觉得，反而觉得自己辛苦一趟是为了唐家的声誉。
事情闹到后来，但凡当时在座的，只要是有脑子的，只怕心里都已经暗暗后悔，只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就必须强撑过去罢了。
唐少奶奶当时肯让了那一步，她们其实大多数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
尤其是全福奶奶…
“娘在京城的时候，没少跟这些长辈啊，妯娌的打交道。她知道该怎么应对的。”唐川安抚她道。
等事情真的捅出来了，云小双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虽然眼下的处境，恐怕是整个唐家上下都开始关注柴家这个案子了。也就是说案子到最后，还得给这一大家子一个交代。
云小双叹了一声，道：“府衙有消息吗？”
唐川道：“还没有。”
其实她这问的就是一句废话。今儿从一大早开始，她在哪儿唐川就在哪儿，唐川能知道什么？再说了，康知府办案子一向谨慎…说的好听点是谨慎，说的难听点，就是喜欢拖。
云小双又叹了一声，道：“出去打听一下吧。”
“哦。”
他缩回了手，站在她身后不动。
云小双有点纳闷，扭头看了一眼。
唐川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蔫。
云小双其实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故意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唐川道：“我要洞房。”
云小双：“…”
虽然心里知道，但她也绝对没有想到唐川竟然会这样直接说出来啊！
这一时半会儿的，云小双有些瞠目结舌，突然觉得脸开始发烫，过了一会儿连脖子都开始发烫了，然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川盯着她，道：“你看这事儿怎么安排？”
云小双回过神，然后轻咳了一声，想要尽量假装若无其事，但却还是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把头低下了，小声道：“你说怎么安排…”
唐川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吧。”
云小双：“…”
这话让人怎么接啊…
云小双小声道：“今晚…就今晚。不用特意说吧。”
唐川低下头，在她耳边道：“我是让你有个准备，别到时候太突然了，去娘跟前儿说我欺负你。”
这下可好，云小双连耳朵都红了。
她本想端着架子说两句什么漂亮话，然而唐川已经转了个身出去了。
云小双急急地道：“你去哪儿？”
“替你跑腿啊”，出门之前，唐川回过头笑了笑，道，“不然天都要黑了。”
其实天色还早…
但云小双听出他这话的话外之音，不由得又梗了一下。
今晚？
其实在成亲之前，云小双倒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心想着嫁人了不就得那样，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
只不过这半道儿上出了太多事，以至于她鼓起的劲儿，一下又泄了。
唐川突然这么这么说，云小双觉得偶然又慌乱，竟是立刻就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她只在心里安慰自己：“莫慌，莫慌…”
这时候秘色突然推门进来，倒把云小双给吓得差点跳起来。
秘色看云小双这样，也愣了愣，十分惊讶地道：“小姐，您怎么了？”
云小双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然后才道：“没什么…还有，你别叫我小姐了。”
秘色笑道：“是，瞧我这记性，该叫小奶奶了。”
云小双道：“怎么了？”
秘色这才把正事儿想了起来，笑道：“朱夫人来了。”
钟毓秀夫家姓朱，她猛的这么叫，云小双还有些不适应。想来是因为刚才云小双纠正了她称呼的缘故。
按钟毓秀的性子，她见云小双，就算是在唐家，也不会老老实实在外头等通传的。
之所以秘色先来，是因为钟毓秀先到前头去给唐少奶奶请安了。
不多会儿的功夫，她便到了云小双这里，还没进门，倒已经笑了起来。
“先前倒是不觉得，想来是因为你们在景德镇门户简单，唐少奶奶人又和善不重那些规矩，所以门院感觉清爽了的。今儿你家有客，唐少奶奶拿出规矩来了，这才让人觉得，你们也是正经的官宦人家。”
云小双听了有些纳闷，道：“怎么了？”
钟毓秀在她跟前儿坐了下来，道：“我在京城呆得日子不长，也摸索出一些门道。这一户人家有没有根基，还是有差别的。像你们家那些个训练有素的大妈妈，在京城，就是三四品的官儿，家里都不见得有。”
云小双想起唐少奶奶身边那些妈妈，想来是因为唐家本家有许多亲戚过来，所以这几天也都叫了出来各司其职撑着门面，所以钟毓秀有此一说。
“过几天规矩就松了。不过你也就回京城了。”
钟毓秀嘟囔了一声，道：“那可不是怎么的，我确实是要走了。”
云小双愣了愣，道：“你今天是来辞行的？”
钟毓秀道：“是啊，我在这儿耽搁的日子久了。不过今儿也不是来辞行的，我打算过两天就动身。”
她这个决定倒像是突然做的…
看出云小双有些狐疑，钟毓秀笑了笑，道：“京城那边，我相公送了封信，说是感了些风寒。”
其实信从京城走到这儿也需要不少时日，恐怕她相公的风寒早就好了吧…
只是钟毓秀今儿一大早拿到夫君的信，信中叙述语调平平，可总能感觉到字里行间的嗔怨和思念。她原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也是奇怪，她看到这信，突然就动了归去的心思。
若是放在以前，钟毓秀自己都要笑话自己的，仿佛变成一个离不开家的小妇人了。
云小双看破没有点破，只是笑了笑，道：“那行吧，你今儿上门来不是辞行，是上门来干什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去打探消息的了么？”钟毓秀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我还真…打听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不，是两点。”
云小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件事恐怕是不分轻重的…
她道：“你说。”
钟毓秀道：“那唐罗氏，就是那员外郎夫人，和你家的婆婆的渊源，你可知道？”
云小双摇摇头，道：“只知道一起在京中呆过。想来关系应该不好。”
“何止是关系不好。”钟毓秀夸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云小双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这唐家上上下下，人多了就口杂。妇道人家最喜在一起数落她人。这几日钟毓秀跟她们混得挺熟，唐罗氏在唐家的名声并不好，她们自然愿意说她的坏话。
却原来，和三媒六聘自己相看来的唐少奶奶不同，这罗氏出嫁之前，娘家的关系就和唐家非常好。
“罗家也是在内务府供职，那时候算起来，她祖父还是老唐大人的上峰。两家关系亲近了，她祖父
老罗大人动了要和唐家结姻亲的念头。老唐大人说了，唐家的小子，她可以随便挑。”
云小双听了眉头不由得一跳，难道是和唐则大人有关系？
可是…
她不解地道：“听老罗大人的意思，应该是看上了我公公。”
既然是和老唐大人互为同僚，而且关系不错，那自然是想和老唐大人做最近的亲家。老唐大人是多通透的人，为什么要说是“唐家的小子随便挑”？
钟毓秀低笑了一声，道：“我听说，是唐夫人听说了那家姑娘的名声不大好，所以不太愿意。老唐大人这话，不过也是场面话罢了。”
可人家上来就选中了唐则大人。想来这也是老罗大人的意思。
“本来是临门一脚，两家就要定亲了。唐夫人虽然不愿意，可到底没有明面上提出反对。没想到的是，到头了，那位罗小姐突然改变了主意，相中了唐家旁枝的一位公子，也就是今日的唐员外郎唐大人。”
接下来，唐夫人就为儿子礼聘了唐少奶奶为妻，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钟毓秀道：“唐夫人不喜欢她，心里不想她做自己的儿媳妇的事情，唐家上下知道的人也不少。她嫁过来以后，自然也就听说了。唐夫人是一家之主，手段凌厉，她是不敢的，可大概多少有些不甘心，所以十分针对你婆婆。”
云小双皱了皱眉，道：“我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