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夜色中的蓝屏关内一片寂静,只有几只山鹰不时地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
“唉...”妫云峰坐在大帐内,慢慢地看着眼前的沙盘,手指划过关外东元铁关大营的位置,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依山扎寨,布于密林,却又靠近水源,端的是水火难攻,铁关不愧沙场老将啊...”
“将军。”副将李方撩开帐门缓步走了进来,“您还没睡啊?”
“嗯。”妫云峰缓缓点了点头,道:“这铁关就在关外安营扎寨却不急进攻,好似只是前来布防一般,只恐其中有诈啊!”
李方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翻沙盘,道:“他不打就不打,耗着就耗着,东元隔了十数个小国而来,我就不信比消耗咱还比不过他。”
妫云峰闻言,摇了摇头,道:“非也,东元确实有其劣势,但我们情况却也难以乐观,其一,我方将士方方平定北玄,尚未归家修整便赶来了蓝屏关,已是疲惫之师,就算这一个多月将士们身体上休息过来了,但思家之情,怕是难以舒缓,开战不可怕,可怕的是开战之前的等待,将士们愈是求战心切,我便愈是担心啊!”
李方闻言,亦是叹气道:“唉,若不是皇上下令下的那么急,我们也不至于...”
“哎!”妫云峰挥手打断了李方,道:“此刻再说此话已没有意义了,还是先看眼前吧,方才我只说了我方一点,再看东元,目前只露面了一个铁关,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关铁呢。”
“嗯。”李方闻言,亦是不禁低头重出了一口气。铁关、关铁,此二人乃是东元南北二元帅,当年东元武举大比之上,二人便因这姓名之故各显武艺,斗了个天翻地覆、旗鼓相当,东元先帝海无极见状,登时便敕封二人并列第一,再看二人谋略答卷,剧都是策无遗算、不世之略,当下更是直接加封二人为南北二将,多年以来,二人沙场之上竟亦能与妫家分庭抗礼,更是凭以军功而至东元南北二帅,当真不由令人侧目。
“将军,您的意思是...”李方心中不由的一紧,“关铁也来了,正在暗中准备偷袭我们?”
妫云峰却摇了摇头,道:“不知,这关铁是留在东元镇守,还是已经来与我们交战,本帅目前当真是看不出眉目。”
方才一停,又道:“还有这中间十数小国,虽表面中立,两不相帮,东元也只是称为借道,但其却是墙头之草,若有半分好处,此等小国绝对不会无动于衷,唉,对他们却偏偏又不能妄动,没了这周围小国,我大周便将直接与四国相对,目前还不到那个时候啊...”
二人正欲再言,突便只听得一声尖呼:“圣旨到,着镇东元帅妫云峰接旨!”
“嗯?”妫云峰二人闻言,出得账外,便只见数名黄门令立马于辕门外高呼,却是被守门士兵挡住了。
待妫云峰挥手示意守门兵士将其放入后,那几黄门便纷纷策马而至,为首一人于妫云峰面前下得马来,尖声道:“哼,镇东元帅麾下当真是军纪严明,令人望而生畏啊!”说罢,不理会正欲开口的妫云峰二人,又是尖声道:“圣旨到,还请元帅接旨吧!”
妫云峰见状,只能躬身拱手道:“臣妫云峰接旨。”
“召曰,朕令镇东元帅妫云峰于蓝屏关平叛,然一月以来却未见卿与敌军一场交战,朝中已有不利将军之言,朕与将军总角之交,虽不信流言蜚语,然为堵悠悠之口,还望将军早日交战敌军,以树奇功,钦此。”黄门读完圣旨,一挥手道:“元帅,接旨吧。”
“这...”妫云峰听完圣旨,不由的与李方面面相觑,便问道:“敢问公公,这圣旨乃是何意啊?”
“嗯?”黄门闻言,一皱眉道:“何意,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圣上要您赶紧打,早日平叛啊!”
妫云峰闻言,不禁笑道:“圣上着急,敢问公公,圣上这是多急啊?”
黄门闻言,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啊!”说罢,又左右一看,见四下没人,便与妫云峰低声道:“元帅啊,容咱家说句实话,却是是朝中有人对您有颇多非议了啊,什么拥兵自重,胆大妄为,都出来了,这话让皇上听了,一次两次没事,谁不知道您和皇上从小就是一块骑马打仗玩起来的呢,但架不住这几个月天天有人嚼舌头啊,听咱家的,赶紧打一场回去吧。”
妫云峰闻言,不禁怒道:“岂有此理,我妫家对皇室向来恪尽职守,从未有丝毫逾越,竟有无耻之徒行此下作之事,这...皇上难道看不出孰忠孰奸吗?”
“是是是,谁不知道妫家是满门忠烈啊。”黄门连忙点头道,却随即又言道:“但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元帅您不在京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令郎...嗨,反正啊,您现在赶紧出兵,就算打败了,但表明您听皇上话啊,就算回去了,您是谁啊,妫家下任家主,下个镇国公啊,谁还能怎么着您,可您要是还拖着,那就算您最后打胜了,皇上那,您也别想落着好。”
“嗯?”妫云峰一听,却是先问道:“我儿子怎么了,公公有话还请直说。”
“令郎好着呢,还被皇上封了靖文伯,倒是将军您啊...”黄门令笑道,“您现在听话,打败了也没事,反正您最后没事,可您不听话,那真是打胜了也没好,您自己考虑吧。”
“哈哈哈!”妫云峰闻言笑道,“我妫云峰的命是命,这近十万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那铁关虽未来攻,但其营寨必是多有防备,赶紧打?公公可信我就算现在下令夜袭,那估计也是平白葬送将士性命耳!”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呀。”黄门闻言笑道,“元帅您看,您不敢进攻是吧,那铁关也是元帅,也肯定知道您不敢进攻啊,那他的防备说不定就没那么严密啊,您现在要是突然夜袭,那肯定是恰逢其会,马到功成啊,您这还...”
“胡说八道!”眼看妫云峰已被这黄门令气的瞠目结舌,暗自攥拳,一旁的李方却是按捺不住了,上前一脚将黄门踹倒在地厉声喝道:“你这混账东西,打仗哪有你说的那样打的,你当是小孩过家家啊!”
“哎呦呦!”黄门从地上挣扎爬起,尖声道:“怎么着,造反啊,咱家好歹可是皇上派来的人啊!”可见李方又要发作,忙道:“哎,你这莽汉,你就算打死咱家,这兵也得出,皇上跟咱家下令了,至少要亲眼看见元帅出兵才能回去,要不你以为咱家跟你费这么老大劲干嘛呢,元帅,什么时候出兵,您说吧!”
“行了!”拦住正要发作的李方,妫云峰狠狠一咬牙,道:“传令诸将,明日帅帐议事,后日...后日出兵!”
“哎,这就对了嘛!”黄门令闻言笑道,“那咱家就先在将军这借处营帐住下,也要看看元帅横刀立马的英姿啊。”
“将军,这...”看着被士兵带下去的黄门令背影,李方不由着急道。
“嗯。”妫云峰抬手止住了李方,叹气道:“先这么办吧,唉,君命难违啊。”
“这...唉。”见妫云峰如此,李方也只能是狠狠一跺脚,转身离去。
“唉...”看着李方离开,妫云峰眼中终于滑下了两行清泪,他并不认为黄门令说的不对,相反,他知道,黄门令说的非常对,姬罡,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和他一起纵马驰骋疆场,背靠背杀敌斩将的姬罡了。
“罡哥,罡哥,唉,皇上啊...”妫云峰缓缓一抹眼角,转身进了大帐。
“哈哈,好啊好啊,妫帅真不愧是将门虎子,颇有当年老妫帅之风啊。”黄门看着已经被点起的三军将士,眉开眼笑地对妫云峰笑道,“还请妫帅下令,咱家也好回京复命啊。”
“嗯。”妫云峰没有理会一连堆笑的黄门令,越过其走上了点将台,待点清各营后,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半晌后却又缓缓松开,一挥手,无奈道:“出兵。”
见三军齐齐出动,黄门笑意更甚,道:“妫帅对圣上可真是忠心耿耿啊,咱家这就回京了,放心,妫帅此次定然又是得胜归来,咱家先在此恭喜妫帅了。”
说罢,对几个小黄门一挥手,几人齐齐上马,又对妫云峰一拱手,道:“妫帅保重,咱家就先回京了,驾!”
“将军,这...”看着几个黄门离去的背影,李方突对妫云峰开口道。
“嗯。妫云峰一挥手道:“我知道,各方将士都是按昨天安排的行动吗?”
“嗯,已经安排好了。”李方见状,也只能无奈道。
“唉。”妫云峰不禁长叹一声,“好吧,若是运气好,这次也应能与铁关平分秋色,不至折损太多了吧!”
说罢,却是重重地一锤头,暗中流下了两行眼泪,心道:“皆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可现在算什么呢,只是为了展示皇帝的威信吗?运气?呵,我妫云峰十四岁便上马征战,打了近二十年仗,如今却要靠运气,天意?人命?君命难违,天命,更难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