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淡淡的灯光打在女孩身上,在地面投下一片微弱的光影。
溪如梦坐在溪正风的病床旁边,就着灯光,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这半年,我不止一次想过,我们家人再见面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会不会还是又哭又闹,还是冷眼相对?
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
大概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劝我,说血缘亲情不可磨灭,现在想想,还真是这样。
爸爸以前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叱咤风云,雷厉风行,可是现在呢,却像一个小孩子一般躺在这里,我见了,又怎么生的气起来?”
溪阔放在身侧的双手,缓缓的收紧,直到骨关节微微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此刻,他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回想小时候,身后女孩哒哒哒硬要跟着的模样,心头一酸。
正如溪如梦所说,他为了自己的私利,破坏了他们从小就建立的兄妹之情。
“如梦......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几乎是每天,都想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可是,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是哥哥的私利,让这一大家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家里的关系......
但是,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跟你道歉,就算是你生我的气,也不要跟爸爸妈妈过不去,他们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人,现在年龄也大了,禁不住我们年轻一辈的折腾......”
溪如梦瞥了瞥一脸悔恨的溪阔,眉头微微的蹙了蹙,“溪阔......”
“恩?”
“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不要轻易的给人下跪,降低身价,别忘了,你还是溪家集团的经理,传出去,像什么话?”
溪阔闻言,眼眸抬起,落在女孩身上,眸底有一股隐忍的情绪正在极度的控制。
“对于亲妹妹,不丢脸。”
溪如梦抽了抽鼻子,忍住心里即将冲上来的酸涩泪水,扯出一个笑意:“这半年我也想清楚了,人生只有那么短短的挤时间,如果把时间都花在生气和恨别人上面,会白白的浪费我几十年的大好时光,倒不如,不怨不恨,好好的过一辈子。”
杜云和溪阔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如梦,你的意思是不是原谅我们了?”
杜云这么久都没有展开笑颜的脸上,充满的期待。
溪如梦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点点头:“家人是不可替代的,况且,你们不是已经受到了折磨么,我想,我也不应该揪着过去不放才是。”
杜云哗啦一下,眼泪就出来了,缓缓的走上前去拥住女孩,“我的梦儿啊......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溪如梦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倾泻成河。
两个小时以后,溪正风一觉醒来。
身旁,杜云正在给窗台上的植物浇水,溪阔因为公司有事情,提前离开。
“咳咳咳咳......”
杜云转身,看着着急寻找东西的溪正风猛地咳嗽不止。
“老公你醒了?慢点,要找什么?”
“如梦呢?如梦呢?”
“......”
溪正风眼睛四处扫视,几乎把整个病房看遍了,都没有找到女孩的身影。
杜云赶紧扶住他,低声的安慰道:“如梦去给你买午饭去了,你慢一点,她马上就回来。”
“你没骗我?她会不会走了?”
自从半年前女孩毫无留恋的走了过后,溪正风就常常患得患失,生害怕失去什么东西,久而久之,就换上了病症。可是却一直拖到不去医院检查,直到并发症一起爆发,没有办法,才被溪阔架着到的医院。
“没骗你,如梦真的买午饭去了!”
正在此时,溪如梦提着几个塑料包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病房里这一副大呼小叫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溪如梦将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带着责备的表情走到溪正风的病床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又不乖了?”
溪正风一看到溪如梦,就像是老鼠看到猫咪,小孩子看到老师那样乖乖的噤声不动。
女孩看到这一场面,有点哭笑不得。
爸爸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
不过倒是好,不大呼小叫的日子,显得平和多了。
“如梦,我害怕你走了。”
过了半天,溪正风才缓缓开口,表情极其的委屈。
“我说过,我不会走的!你睡觉之前不是答应过你么?我说话都是要算话的!”
“那你以后也不会走了么?”
“.......”女孩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嘴角微微一钩,点点头,道:
“不会走了,永远不会,行了吧?”
杜云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两人的相处方式,心里有些五谷杂陈。
没想到有一天,溪如梦会像家长一般教育溪正风,而溪正风会像小孩子那样这么依赖她。
世事运转,万事难料啊。
“好了,乖,吃饭了。你想吃什么?”
女孩将病床上的餐桌打开,将餐盒放在上面,似乎是在等着他挑选。
“我不想吃......”
“必须吃!”女孩一冷脸,溪正风忍不住抖了抖,赶紧拿起一个饭盒朝着自己嘴里灌去。
“慢点。”
溪正风闻声,速度放慢。
“不要噎着了。”
男人又猛地点点头。
等他吃完,溪如梦才起身,准备出去扔饭盒。
溪正风又想跟着她一起去。
“你坐床上,要是敢下来,我立马转身走了啊!”
这话果然对男人很管用,一说,他就乖乖的待在床上不动了。
此时,溪如梦也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这样的溪正风虽然乖了许多,却是找不回当初那种雷厉风行的感觉了。
出去扔垃圾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刚想说对不起,那人就弯下腰来,笑弯了眉眼看着她:
“小梦儿,有没有想我啊?”
“徐梓杨?”
溪如梦看着带着一个棒球帽,脸上还戴着一个黑口罩的徐梓杨,所有内心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一个倾身就扑进了他怀里。
男人哭笑不得的拥着突然扑过来的女孩,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怎么了,才分开几天,难道就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