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现在不能回去!”绎心横身挡在满身戾气的南宫郁枫面前,神色决绝傲然。
“让开!”年仅十四岁的少女眸色冰冷,周身上下全是急切和暴躁,“西衡有难,父皇母后和皇兄命悬一线,我岂能置之不理,独自躲在这里苟且而活!”
她是西衡国唯一的公主,从小受尽父兄宠爱,因偏好医术,他们也纵着她远离皇城拜师学艺,甚至允她常年在外不归。
师父是公认的神医高人,所居之地隐秘闭塞,前些日子她潜心研制一种解药,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却紧跟着传来了西衡国被围攻的消息。
如今的天下四国鼎立,东御南景西衡北厉,各自占据一方,多年以来互不相扰,却不料,北厉和南景突然联合发难,向着国力最弱的西衡大举进攻。西衡国主没有防备,被打得猝不及防,不过一月时间,敌方大军已经直逼国都,情势岌岌可危。
甩开挡在前面的绎心,南宫郁枫大步走出院子,利落的翻身上马,冲着山谷出口疾驰而去,始终立在旁边的辞镜不发一言,一扬马鞭跟了上去。
绎心被推得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却见公主已经离开,阻止不及,她只能咬牙,牵了匹马出来骑上,极速向着两人的方向追赶。
西衡举国大乱,官道定是没法走了,南宫郁枫挑了一条最快的小路,马不停蹄的跑了七天七夜,没等赶到都城,却率先碰上了父皇派来的信使。
“公主殿下!”一身黑衣的侍卫利落下马,一撩衣摆正正跪在了南宫郁枫身前。
“剑轶?你怎么在这儿?”南宫郁枫一惊,抬手勒住了缰绳,剑轶是她父皇的隐卫,向来不离身半步,如今怎会独身一人在此?
联想到某种不太好的可能,南宫郁枫的脸色立时白了白,下马走到他身侧急道,“可是皇城出了什么事?”
“陛下无事。”剑轶声音冷沉,从怀中取出封信双手奉上,“这是陛下吩咐属下亲手交给公主的信,公主看后自会明白。”
南宫郁枫指尖微颤,抬手接过信封,立时拆了开来。
枫儿,父皇无能,致使国家遭此灾祸,然,西衡江山不能毁于朕手,为救万千百姓于危难,朕只得寻求东御助力,无奈之下,以公主和亲为条件,以此交换东御出兵平乱。枫儿,未曾询问你的意见擅自决定你的婚事,是父皇对不起你,奈何山河飘零,父皇唯有如此,方能为西衡求得一线生机……
南宫郁枫看着力透纸背略带潦草的字迹,几乎能够想象到父皇情急之下是怀着怎样愧疚的心情写下的这封信。
将她许给了东御国君,牺牲她一人以求西衡百姓安宁,换做任何皇帝,这样的做法都是无可厚非的上上之选,然而她却知道,自己的父皇做出这样的决定,却是因为真的已经走投无路。
闭了闭眼睛,南宫郁枫掩去眸底的情绪,看向剑轶轻声道,“走吧,回皇城。”
“公主……”剑轶抬起头,“皇上交代过,等情势稳定下来,再派人接公主回宫,如今情况混乱,还请公主保重自身,莫要贸然靠近皇城。”
南宫郁枫却不听他的,重新上马,不做停留的继续往都城而去。
她明白,父皇有此吩咐是因为担心她不想让她犯险,可他们有难,她又怎能当做不知?更何况,既要和亲,就更要早些回去了,越快前往东御,那边才能越早放心,派往西衡的援兵才会更加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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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一声巨响,笨拙沉重的攻城木与紧闭的城门相撞,带起一阵强烈的震动,犹如一颗炸雷响彻在所有守城士兵和百姓耳畔,整座皇城蒙上了一层阴郁和惨淡。
“皇上,不好了!城中的兵器箭矢供应不足,恐怕撑不过半日了!”守城将领急急而来,看向城墙之上神色凝重的南宫戬。
“半日……”南宫戬轻声喃喃,骤然抬眸看向来人,“无事,距离朕送去东御的文书已有月余,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只要撑到援兵赶来,便可解西衡之危。”
将领张了张嘴,那些话却还是没有说出来。都过了这么久,东御那边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援兵,他们可能是等不到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使者带着东御国君的信件赶到,南宫戬所期盼的援兵终究化作了一场空。
看着城楼之下攻势更猛的敌军,南宫戬深吸一口气,将东御国回绝的文书攥成一团扔在脚下,对着身后的士兵决然道,“众将士听令,随朕守城,宁死不降!!!”
天空中飘起了雨点,从零零散散逐渐滂沱而下,与可怖的兵刃破空之声混杂在一起,伴随着城门被攻破的震天响声,将士拼死抵抗的嘶吼声,以及城中百姓惊恐绝望的尖叫声,化作了一场掩盖不住的噩梦,久久回响在整座皇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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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南宫郁枫赶到的时候,入眼的便只剩下了满目疮痍。
城门口已经换上了南景国的士兵把守,皇城中百姓的尸体被搬到了城外,上至八十老妪,下至襁褓孩童,曾经鲜活的生命,此时全都闭目躺在了尸山血海之中,无一幸免。
城墙之上,整齐的挂着一排尸体,沉稳律己的君王,雍容慈爱的皇后,待人宽厚的年轻太子,还有俊逸潇洒的三位皇子……华贵的皇族服饰已被鲜血染红,那一张张常年带笑的面孔,此刻却只剩下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躲在不远处的南宫郁枫拼命挣扎,嘶吼着要上去救下自己的至亲和子民,却被眼中嗜血的剑轶紧紧揽住捂住了嘴,强行带离了原处。
那封南宫戬写的亲笔信,被她紧紧的攥在手中,“嫁与东御”四字,字迹之间的进退两难仍旧依稀可见……
一个国家,朝夕灭亡,南景和北厉各自占了西衡的一半国土,那段惨绝人寰的历史,渐渐被重新组成的三国势力所掩盖,在时间更迭中逐渐被众人遗忘。
战后重整,恢复生机,残破的城楼被修葺一新,清冷的街道上重新开始焕发活力,转眼三年过去,西衡国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消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和当下的生活再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