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开始飘雪,雪花落在卢清楚乌黑的发顶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冷过脸后反而笑了,抬手替妻子拂去雪花,看着堂妹道:“芷兰堂妹与妹夫如今可还好?”
不知他为何突然转变话锋,崔芷兰愣了愣,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寒意升起。
一定是开始下雪的原因,她如是安慰自己。
“还……还好,多谢大哥关心。”
“那就好,回去后有余钱就多置办些田产罢,怕你们往后不够生计的。”
崔芷兰茫然:“……大哥多虑了,我们如今钱财够用,不愁生计的。”
他闻言不再回答,依然笑得温和,却让她后背更凉。
桐茗不想再看两人卿卿我我,反对又没有效果,果断捂着脸跑开了,她无暇再多想,只能跟了上去。
卢清楚也疑惑,以她对崔景行的了解,他不会无聊到去关心关系并不怎么好的堂妹家境如何。
看出了她的不解,他没做解释,将身上的灰毛狐裘脱下来裹住她的身子道:“别跟茗儿计较,她脑子不太聪明,总是受人蛊惑做出一些傻事。”
这话让卢清楚想到自己曾经也利用过那姑娘,说实话,直到现在她都心怀愧疚。
桐茗不会原谅她的,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原谅这样的“背叛”。
“我没怪她,郡主自小在深山中长大,几乎与世隔绝,心性单纯容易被人利用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她厌恶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当初辜负了她的信任。”
崔景行眼眸含笑,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道:“眼下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迟。”
“我不认为自己当时的做法是错的,谁让你那么霸道又强势。”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该强逼你。”他认错的态度很是敷衍,抬头看眼飘雪的夜空,重新揽住妻子。
“雪大了,咱们回去吧。”
她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屋子正打算关门,崔景行抬手撑住门欺身进入,反腿勾上门。
卢清楚警惕后退:“先帝入陵寝,此乃庄严肃穆之地,你想作甚?”
他笑而不语,捧住她的脸俯身亲吻,女子根本无力拒绝。
这人太过霸道,有时一切的礼教在他眼中都是浮云,在皇陵行宫还要与她在床榻上纠缠,若被人知晓了,会是不小的罪名。
三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先帝的后事基本算结束,后期还有一些零碎事宜会由钦天监去完成。
送殡的朝臣及家眷纷纷离开行宫,归途中增添了新的谈论话题。
崔芷兰的丈夫王进乃是五品京官,先皇在世时交代其核查京中户籍一事,结果先帝都入陵寝了他也没办完。
昨日太子殿下来皇陵为先帝念经超度,怀念父亲时努力想他是否还有遗愿未完成,忽然就想起了此事。
召了王进来问话,结果对方支支吾吾表示户籍还未核查完毕。
太子当即便怒了。
这点小事都办得拖拖拉拉,要他何用!当着众人的面就撤了他的官职,让其回家种田。
昨日还是官夫人的崔氏,今日便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素来仗着国公府的权势把眼睛长头顶上的人,这回掉进尘埃里,幸灾乐祸的人一大堆。
卢清楚坐在自家马车里拿着话本子看得入迷,身旁百无聊赖的男子看了看她,抬手夺过书皱眉翻了两下。
“这有何好看的?瞧你的模样都快被吸进去了。”
她不满,又多回来找到方才所看的地方,嘟囔着:“你们男人哪看得懂如此细腻的故事。”
崔景行眯了眯眼,正要说什么,马车忽然急停下来。
卢清楚没防备,低呼一声身体猛然前倾,被他稳稳接住。
“外头发生了何时事?”
韩允答道:“回将军,是崔氏拦住了马车。”
随后传来一阵“嘭嘭”的拍马车声响,崔芷兰也不愿在人前丢脸,可已经到了这地步,她豁出去。
低声下气道:“大哥,我知道错了,那日不该诋毁大嫂,也不该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回罢。”
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卢清楚前两夜被丈夫折腾得浑身酸痛,方才那么一倾倒撞在他的怀里,用力吸了一口冷气。
真是扯得浑身都疼。
听闻外面的女子所言,她想起那夜崔景行忽然关心崔芷兰婆家的田产问题,此刻恍然大悟。
睚眦必报啊此人!
待卢清楚坐好,他钻出马车,居高临下俯视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堂妹,笑意未达眼底。
“你这话倒像是我这做哥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堂妹夫未能完成先帝交代下来的小事,做事拖拉被太子撤了官职。难不成你以为我能左右太子的决定?”
“这……”
崔芷兰无言以对。
分明直觉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他所言又十分有道理。
承受着旁人投来的看笑话的眼光,她想着王进所说,若是不能求得大哥原谅且让他官复原职,便要休妻!
她可没忘家中还有个狐狸精等着上位呢。
顿时也顾不得被人指指点点,拽着崔景行衣角可怜兮兮仰头望着他,乞求道:“大哥,夫君他知罪了,求您帮帮他吧。若是他没了官职,我……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您就瞧在咱们本是同宗的份儿上,帮他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可好?”
她相信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崔景行只是微微闪身将衣角从她手里扯出来,淡笑着轻声道:“你过得好与不好,与我何干?”
说罢转身回到马车里,吩咐韩允驱车。
崔芷兰绝望,追了一段路不停乞求,可惜马车终于离她越来越远。
这是别人的家事,看热闹的人不会插嘴。待崔将军的马车离开,众人也一一离去。
桐茗在某处观看了整个过程,心里极同情那哭泣的女子却无能为力。
她只是个小小的郡主,在太子面前没有任何的话语权,故而也帮不了她。
先帝后事已妥当,紧随而来的便是新帝登基。
钦天监早已看好了日子,一切事宜礼部也在加紧准备。
崔景行没能等到出席太子的登基大典,边关送来了加急密函,直呈新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