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天，暴雨将至。

6月。在读高中的一群高干子弟从他们的父辈那里，敏锐地嗅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政治气息，抢先立下了“功劳”。高考，对于大部分人公平公正的晋升途径，被废止了。

安安知道消息时，都愣住了。这是在开玩笑吗？！

古代最早，官职爵位是世袭制的。也就是说，出生就决定了命运，世族阶级才有资格接受最好的资源。平民哪怕是天资聪慧自学成才，朝廷也不会录用。后来，还是皇权与世族的较量，为了打破世族垄断，慢慢有了科举争取寒门子弟。这才有了普通老百姓晋升的机会。科举，高考，这才是正确选拔人才的途径。

安安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像看一群傻子一样，看着那些游荡在街上，因为废除高考而欢呼的年轻人们。背后没有大树可依靠的你们，到底明不明白，你们失去了什么？！

日子依旧沿着它的轨道走着，枫叶都红了。

这天下午做完两台手术后，安安跟着师傅回了家。

师傅有一儿两女，如今都在国外。年幼时跟着师傅回国，虽条件艰苦也没放弃学习。后来胜利了有机会了，又努力考取了国外名校攻读硕士。不得不说，那个年代国外的学术水平确实比国内强了很多。所以，孩子们决定留在国外继续学习，师傅也没反对，还勉励他们好好钻研，早日学成归来。

三个子女中，只有一个女儿继承了父亲读的医学，还是国内少见的心理学。安安初时有兴趣，师傅还找出了师姐留在家里的相关书籍给安安看。

现在师傅家中，就剩师傅和师母俩人了，但是不寂寞。这时候还是很看重师徒关系的，收徒弟是很正式的事，相当于多了个孩子。不说安安经常来，就是前面两工作繁忙的师兄也是一有时间就来看望师傅的。

“安安，吃点水果！”吃完饭后，师母也不让安安洗碗，洗碗这么艰巨的任务当然是交给男同志啦。厨房里，刘一刀那双大多数人都得供着的双手正在“洗刷刷”。客厅里，两女人捧着水果拼盘坐在沙发上，一会“唰唰唰”一会交头接耳的聊着。岁月静好。

师母是经济学高材生，现在在银行上班。俩人在留学时期相遇相恋，相互扶持一路走来，是大家都羡慕的一对贤伉俪。

“安安，你想不想出国去学习？”刘一刀洗完碗，端着一杯茶水坐到了边上，静静地看着俩人好似一对母女说说笑笑，过了好一会说到。

“想啊！我的目标可是要超越师傅的啊！”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世界有多大，人有多渺小。师傅不是已经为自己打算好了吗，“今天怎么又问上啦，师傅？”

“虽然你年纪小，但是你行事稳重。干脆现在就出国吧！”刘一刀看着杯子里沉沉浮浮的茶叶，“这时候申请公费留学估计没名额了。你自费去吧！不过你不用担心钱的方面，我负担的起！你和你爸爸妈妈说下，出国吧。到了那边，有你师哥师姐照顾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师傅，怎么了？”安安觉得这段时间师傅有点说不清的感觉，今天更怪了，原来是谁舍不得我出国的！

“您是担心现在学校的氛围影响到我吗？”安安想到了最近很多学校都无心学习了，“您放心，我不会放松学习的！”

“安安，不是的。”刘一刀看着跟前的小姑娘摇了摇头，安安虽然年纪小，但稳重聪慧，过不了多久也能感觉到吧。

“有变。”刘一刀用手指了指天上，然后轻声说道，基本听不到声音。

“师傅！”安安想到师傅能接触那个层次的人，消息肯定来源可靠。“怎么会，现在大家不是好好的吗？”

“傻孩子！”师母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哪有一成不变的。哎……”

“那师傅师母你们呢？”安安牵过师母的手问到。

“我们没事，好歹还有点用处，对我们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刘一刀宽慰着小徒弟，“我是担心影响到你学习深造。怕到时候不好出去了，干脆就让你早点出去就算了！正好避过这阵风头，估计等你回来也就没事了。”

很多人意识到了暴雨将至，却错估了暴雨级别，误了终身。

“那我更不能去了！我还小不急，再等个五年十年的都行。”安安紧了紧师母的手，“您让师哥师姐最近别回来了，家里有师兄和我呢！我陪着你们也放心！”

“傻啊！”刘一刀其实听了安安说的心里很受用。没白疼了这个小徒弟，不过为了小孩好，“那要浪费多久时间啊！去！”

“安安，我和你师傅商量过。趁现在政策还比较宽松，出去看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你师哥师姐我们都没留在身边，哪还会把你留下。”师母白了一眼心口不一的丈夫，“我和你师傅又不到七老八十的，需要你们小年轻照顾。你们走好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那等元旦放假了，我多请几天假，回去家里商量商量。”安安嘴上答应了下来，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安安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会放弃更值得珍惜的东西，去追求更不重要的东西呢。不过得和家里说下时局情况。

“宋局，您有封北京来的信！”宋致远刚到政府大院门口下了车，扶着自行车进门就被门卫老赵叫住。

“是大闺女吧！这次还没十天呢又来信了！”老赵看到了京都的邮戳，而且安安的字很漂亮，看过就记着了。

老局长前两年退休了，宋致远把副字去了，接任了局长一职。同事这么多年，现在也没谁敢和宋致远较量，实力差太多了，反而只剩听从的胆。

大院里哪个不知道宋局家两个大孩子有多争气。小小年纪就考了全省第一第二的成绩，去了高等院校，毕业了就是大医生，部队干部了。而且又孝顺，最多隔个半个月的，就会有封信寄家里。两个月必有个包裹。家里孩子不指望像人家那么聪明，但你说懂事点行不，哎，没把血压气爆了都算好了！哎，不能比啊！

“对！闺女就是娇气，估计又是想她妈了！”和我！宋致远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闺女是小棉袄，就是贴心！”老赵家里三个儿子，就是没闺女。儿子都成家了，但儿媳妇又和闺女不一样。没看到职工医院里住院的，来照顾的大多是闺女么。

“谢谢您啦，赵师傅。我进去了，您忙！”宋致远接过信，瞟了眼信封上的笔迹，就知道是安安。还是女儿好！平平那小子又不知道躲在哪个山沟里了，一两个月都没消息，好在去的时候会先交代下去做任务了。

“宋局好！”你好！”“闺女又来信啦！”“安安来的信吧，看你乐的！”一路上和大院里的人打着招呼。遇到相熟的，看宋致远手里拿着信脸上带着笑，就知道是安安来的信。

宋致远走进办公室，一边把大盖帽、文件包挂好，一边目光所及扫了一遍办公室。

走到办公桌前，看了下桌面上今天没有新文件。然后拎起桌子脚边放着的装满了的开水瓶，往茶杯里倒了杯开水。

然后，才坐下，开始看安安来的信。

当裁开信封倒出信纸时，宋致远看到信纸一角像是无意中折了一个痕迹加一角的时候，目光闪了闪。

宋致远在转业回家后，因为钱清平工作时间的关系，和孩子们相处的时间比一般老爸相处的时间多多了。

大男人怎么带孩子呢，好在他有两个乖巧的娃，很配合他。别的孩子可能在玩泥巴、数蚂蚁，宋致远在教俩小孩儿部队里的一些手势暗语，当做游戏。别的孩子可能洋洋自得会四则运算了，平平安安已经能用摩斯电码互留口信了。宋致远从小培养了俩小孩在这方面的兴趣，平平安安上了中学接触了数理化，更是来了兴趣，自己创出了一套宋致远自己一家才知道的密码。

今天这痕迹，提醒宋致远，信里有暗语，但是事情还没那么急不用慌。所以宋致远先把信面上的内容先看了，回家后再找出约定的书把暗语内容翻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