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连琋胸前的伤口已经在慢慢消退。窝在客栈里几天,他已经闷得憋不住了,嚷嚷着要出去。
君悦说了两个字:“不行”,
结果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连琋就一直坐在他对面,冷着一张脸看了她半个时辰,直看得她心底发怵。
无奈,君悦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出去时,给他戴了个帷帽。
没办法,他那张脸太漂亮了,很容易就被人记住。
对于金沙城,君悦已是很熟悉,对街上所卖的产品也不感兴趣。不过连琋是第一次出来,倒是很兴奋欢快。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大哥,我想要这个。”
连琋抬头,仰望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君悦,指着一个用木头雕出来的骏马说道。
如今他们是福康兄弟,她是李大福,他是李大康。
“好。”君悦从口袋中掏出钱,付给了老板。
老板笑着收下,不忘拍个马屁。“小公子可真是爱令弟,让人羡慕。天这么热,怎么令弟戴着帷帽啊?”
君悦解释说:“他半月前刚出了水痘,如今已经好了,只是脸上留下了痘疤。他怕别人笑话,所以就戴上了帷帽。”
“哦,原来如此。”
话尾刚落,君悦明显的感觉到了身旁之人变冷的气息。
他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孩,不允许自己身上有半点瑕疵,说说也不可以。
君悦直接往前走去,鸟都不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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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逛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都有些累了,于是寻了个茶楼,坐下来休息。
茶楼里人很多,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谈论着最近热闹的话题。桌上一壶茶,几个茶杯一碟花生,几样糕点,就可以坐一下午。
外面蝉声阵阵,知了吱吱。小二头戴武生帽,肩膀上搁了条白巾,干净利索的穿梭在人群中,为人添茶,迎来送往。
君悦的位子是二楼,可以将一楼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连琋端了茶,喝了一口,嫌弃道:“难喝。”
君悦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你的皇宫啊,喝的是全国最好的茶。好茶一般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都供给贵族了。”
“那是应该的啊!”
“……”君悦无语,什么应不应该的,那是因为贵族给的价钱高。就算那些茶放在这卖,也没几人喝得起。
他们的旁边,是一桌四人的茶客,一模一样的青衫学子打扮,正在聊天。
甲说:“哎,这姜离的质子在宴会上戏弄了北齐半个朝堂,你说齐帝怎么不生气啊?”
乙说:“生什么气,那也是他们北齐的人笨。他们要真处置了姜离的质子,那不就打了自己嘴巴证明自己笨了嘛!再说,素闻齐帝胸襟广阔,博爱仁善,难道这点肚量都没有?”
君悦腹诽,连赫肇有个鬼肚量,全是一肚子坏水。
丙说:“没想到,这君悦以一招指鹿为马,就让姜离在天下大大的增了面子,真是了不起。可惜没有亲眼见到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丁说:“听说当时的场面可震撼了,北齐的官员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喊是是是,尤其是最后一句。君悦问,那我手上的是马吗?北齐的官员回答的最是响亮,声音都响彻整个坞猽山。”
他边说,边模仿君悦当时的语气。
君悦瘪瘪嘴,你个山寨版的,别毁本姑娘形象。
乙说:“哎,我怎么听说这位质子是个傻子啊!”
丙说:“什么傻子,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傻子能戏弄了北齐朝堂去?”
甲说:“这二公子可真是了不起,虽身为质子,也不失了气节。”
君悦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抬头看向对面的小男孩。见他也正在听着,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疑惑,“你不生气吗?”
连琋淡淡道:“有什么好气的。”
君悦这才想起,这位小祖宗对于不相干的人,那是不愿搭理的。况且这几个人所说的,也都是事实。
只是没想到,事情也刚发生没几天,她的壮举就已经传到西蜀来了。可想而知,也定是传到东吴和姜离。再不久,他的事迹就传遍天下了。
呵,她也有成红人的一天。可惜这里没有网络,不然点击率一定很高。
“君悦,你会不会有一天,回到姜离去?”连琋突然问道。
君悦正在喝茶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熙熙攘攘的大堂,不答反问:“你看这金沙城,繁荣发达,偏安一隅,喜欢吗?”
连琋回道:“还行吧!”
“那你会留在这里吗?”
连琋停顿了一会,才说:“不会。”
君悦又问:“为什么?”
见他没有回答,她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北齐也很好,东来赏雪,夏秋赏兰,我也很喜欢。可那终究不是我的故土,不是我的家。不过我也知道,只怕这辈子,我都没办法再见到我的家人了。”
连琋犹豫了一会,终是说道:“其实,你也是有办法回去的。只要我说你死了,世上再也没有姜离二公子,你不就可以回去了吗?”
君悦笑了笑,笑中多了丝无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我戏弄了你朝臣这件事,你父皇定是三申严令不准外传的。可你看,消息不还是传开了吗?
只要有心查,就能查到救我们的老夫妇,查到金沙城。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留下了踪迹,瞒是瞒不过去的。”
一旦她没死的消息传出去,齐帝一定以君家欺骗为借口,灭了君家。
只是她很意外,连琋竟然会帮她。
看来她这一救,也不是白救。这么多天的相处,也不是白相处。
“我倒是不愿意回去了。真希望能够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也不失为一种美好。”连琋说。
君悦摇头,“你是皇子,有些东西注定了是你的,有些路注定了要走,你躲不过。”
连琋表面看着简单纯净,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有些事,他清高的不愿意去触碰罢了。
君悦深吸了口气,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恒阳也不错,每年都有玉兰花可以看,就是冷了点。你以后多多关照我,日子过得也还行。”
“好,只要你以后给我做蛋羹,我就一定帮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能有皇后娘娘最宠爱的儿子罩着,谁敢造次。
可,有个问题很关键,这皇后娘娘可不待见她。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母亲怎么这么讨厌我啊?”君悦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我也没什么地方招惹她呀?说起来我还是她的恩人呢!要说是她怀疑我要拐卖你,可我人都在皇宫里了,还怎么拐啊?”
帷幔下,连琋垂眸浅笑,安静而温柔。
正巧旁边有个小二疾走经过,带起的风掀起了他帷幔的一角,露出他半边的笑意来。一双干净明亮的桃花琉璃目,如浩瀚的星辰耀眼而专注,仰月唇微微弯起,犹如水中弯月,潋滟了繁华,静止了时光。
君悦不由得一怔,一个男人,也可以长得比女子还美。
美得繁花尽落,净得不沾俗尘。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做了什么吗?”
君悦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花痴。“记得,你们当时可落魄了,你母亲第一句话就是怒斥。”
“因为她以为你要脱我衣裳啊!”
“噗…”君悦惊得一口水喷了出来,猛咳了两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他。“你说什么?”
尼玛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娘竟然以为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儿子欲行不轨,真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这古代,其实断袖之风屡见不鲜。可如果皇室中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是在天下人面前丢脸了。
前朝就有一位逸逍王,是齐帝的哥哥。此人好男风,终日荒淫无度。不到不惑之年,就把自己搞死了。
皇后这是怕她儿子走上逸逍王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