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走后的第五天,君悦终于挪出了那个暗无天日、发霉发臭的天牢。
出来时阳光正好,照射在天牢冰冷厚实的石壁上,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碉堡,禁锢着里面人的自由。
桂花抱怨,“怎么没个人来接呢?”
君悦白了他一眼,“你还想人家拿两挂鞭炮过来,噼里啪啦的庆祝咱俩出狱啊!”
只有犯罪坐牢的人,出来时才叫出狱。
她像一片树叶一样,掉落在这个地方,无缘无故被风吹进了这大牢。然后没得到任何解释的情况下,由一辆青篷马车送到庆辉门,走回芳华苑。
齐帝只派了一个狱卒给了她一个说法:朕身体不适,君悦之事押后再审。朕豁达仁慈,尔等可以不用再待在牢里,但圈禁芳华苑,没有允许永远不可外出。
门口还派了两个禁军把守,防止她外逃。
“公子,他们太过分了,说关就关,说放就放,连个面都没露,把我们当什么了。”
君悦曲腿坐在垫子上,讽刺道:
“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人质,在人家眼里我们就是个屁,没用了自然要放出来。你还想着跟人家讨说法,难不成真要人家给你定罪把你拉出去砍了。”
桂花很是不服气。“那也不该这么草率了事。再怎么说你还救了人家儿子呢!”
“所以说每个人都想做皇帝,因为随便一句话,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救人自然也可以说成杀人。”
桂花凑过来,挤眉弄眼。“公子,真不是你派的杀手?”
君悦皮笑肉不笑的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是猴子派来的奸细吗?啊,吃里扒外,小心我杀你灭口。”
“哎哟哎哟,疼疼疼。”桂花求饶,“奴才错了还不行吗?”
“切,”君悦还了他耳朵自由,“知道错了就赶紧烧水去啊!你主子我快渴死了。还有,你这身上都酸臭了。”
“哦哦,这就去这就去。”桂花连滚带爬起身,嘴里还不服气的嘟囔,“还说我臭,你不也臭。”
“还敢抱怨。”君悦气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出了几步远。等人快到门口时,君悦又加了一句:“烧好水了赶紧把这殿里打扫一下,都是灰。”
桂花自动屏蔽了她的吩咐,一去不回头,嘴里嘟嘟囔囔:“什么猴子派来的奸细?”
要是猴子也能当奸细,那一定是姓孙,名子。
君悦收回眼睛,本能的倒了杯水就要喝。却在闻到一股怪味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
妈了个吧唧。
刚从大牢里出来,身心疲惫。君悦仰躺在坐垫上,望着头顶画的精细雕花,很像以前在故宫里看到的图案,又美又大气,一笔一划都显示这个地方的尊贵和威仪。
齐帝之所以将她放回来,会有几点考量。
一、他是个注重名声的人。先不论她是不是凶手,至少在金沙城,她拼命救连琋不假。如今天下皆传姜离的这位质子讲义气,重情义。
连赫肇如果颠倒黑白忘恩负义,那他在天下人面前的名声就毁于一旦。
二、这期间应该有连城、连琋还有连飞凤的帮助。连城都做了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定是做了,否则齐帝不会注意到他。
连飞凤虽然人微言轻,但也起到一定作用。连琋据说只是解释了一遍他们落难的过程,没有多加修辞也没有求情。
但恰恰是这种好像漠不关心的态度,反而起到最好的效果。说得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这一点,君悦又在心里将他骂了个千八百遍,宫里的孩子,揣测人心果然是一把手,她自愧不如。
三、如今皇帝年迈,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连琋一派的人一定要死死将刺客的嫌疑绑在连昊的身上,如此才能制肘连昊的行动。
既然连昊有罪,却不用关进天牢。君悦只是有嫌疑,凭什么要在天牢里待着?
同是身份尊贵的人,面上最好不能做得太过分。这一点正中皇帝心思,皇帝最好面子。
虽然说君悦能不用待在天牢里,有连琋一派官员的帮助。但她并未高兴,北齐的储位之争,她不想无辜卷入。不然以她这只可有可无的蝼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被圈禁也好,可以阻隔外面的一切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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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房氐来了,门口的那两尊看门dog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君悦问:“西蜀鄂王现在是什么情况?”
房氐回:“据说他回去之后,就呆在自己府里,每日照常上朝,处理公务,并没有什么动作。”
“战事呢?”
“西蜀好像已经连夺当年失去的兹州定州两城,士气大涨。东吴皇帝很是气愤,又增兵十万,势要夺回失守之地。”
君悦暗自佩服,飞虎营,长胜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房氐继续说:“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迁至姜离。按照少主的意思,悄悄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建了房子买了地,安家落户。”
姜离地界小,人口少,还穷,所以反抗的时候自然败了。她必须增加姜离人口的数量,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在战乱的年代,对于老百姓来说,有什么比安定的生活更让他们感恩的呢!所以,将来他们会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生活拼尽一切。
“那批银子怎么样了?”
“已经运出去一批,主要用于建立蜂巢的经费,还有安置百姓,建立宫学,锻造兵器,暗中组织军队。”
君悦点头,“告诉我哥哥,军队里一定要培养军事人才,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乱世出英雄,纵观天下,其实叫得上名的将才也无非就这么几个。
东吴人多,可说到底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权懿一个,兵权太过集中,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情况。
北齐有宋江和陈金烈,西蜀有啟麟和邬骐达,南楚有罗桂英。而我们姜离,也就黎磊而已。
所以,咱们一定要从现在起培养将帅之才。要知道一个将军,顶得上千军万马。”
房氐郑重点头,一一记下。他觉得,跟着这个主子做事,越来越有干劲了。“只是少主,蜂巢的存在,恐怕是瞒不了多久的。”
“瞒不住是迟早的事。所以你们要加紧时间,将蜂巢建立得无坚不摧。这样在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想要摧毁的时候,我们才能防守和反击。”
烛火映照的稚嫩小脸,明明那么柔和脆弱,然她每说出的一句话,却有如千军万马过战场,铿锵有力,厮杀震天。
“刺客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房氐道:“北齐这边查不到眉目。按照少主所说,如果一批是齐帝安排的,一批是连昊的,那剩下的一批,却是踪迹全无。”
君悦明白,“雁过留痕。既然刺客那边无从下手,那就从北齐的官员下手。”
房氐起先一怔,而后又迅速明白过来。“少主的意思是,那批刺客有内应?”
“猎场当日,几万禁军严防,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何况是一批大活人。如果不是里应外合,我很难相信他竟然在猎场里行走自如。除非,他是个厉害到我们无法想象的高手。只是当时,在悬崖边上有我,连琋还有黑衣人,他的目标是谁还说不准。”
那么远的距离射过来,难保不偏的。如果他的目标是黑衣人,那就是杀人灭口。
但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据说连昊赶到的时候,就下令格杀勿论,没必要安排另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杀人灭口。
如果是杀连琋,又为什么?
除了连昊有理由杀他,还有谁希望他死?
连城?他有那个本事吗?
又如果是杀她,动机更是让人费解。杀她一个质子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