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逊的葬礼,很是隆重。
整个赋城的所有寒门学生,都前去吊唁。姚千逊的家人已从乡下赶来,送儿子最后一程。
出殡那日,君悦出宫去了,站在远处看着长长的队伍,穿过朱雀大道,成龙队形。丧幡高举,棺椁高抬,唢呐声过处,众人哀悼。
姚千逊,走好。
这边朱雀大街在送丧,那边衙门口正在招兵,登记台前站了长长的队伍。看这架势,不等个把时辰,只怕是报不上名的。
长长的队伍中,君悦看到了那个个子矮小的小乞丐大牛。
“去把他带来。”她侧头对身后的年有为道。
年有为点头,人过去。从长长的队伍中将那小小的乞丐给拎了过来,丢在了主子面前。
“放开我放开我,你流氓。”
君悦笑看着她扭曲的脏脸,问道:“哎,多大了?”
“十五。”大牛仰头坚定道。
君悦挑眉,“十五,我看你十岁都不到。”
“哼,我年纪虽然小,可是我力气大啊!”说着还露出自己的臂膀,撑出肌肉,炫耀道,“看到没有,我每天都锻炼的。”
君悦嗯了声,也没打击他的自信。“你是力气大。”指着年有为道,“像刚才一样,他拎着你的后衣领提起来。你要是能从他手上逃脱,我就允许你报上名。”
“真的?”大牛大喜。
“那当然,我说了算的。”
大牛抬头仰视着年有为,年有为伸手,扯了他的衣领就将人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小人儿被吊在了半空中。不过这回他倒没有挣扎。
“你说的,只要能逃脱就行。”大牛再次确认道。
君悦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比力气这小子是比不上的,不过这小子聪明,猛地抓住年有为的手臂奋力的引体一蹬,两排牙齿就要咬上年有为的手臂。
年有为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他很快的作出反应,手中的人在半空中从一边手抛到了另一只手。大牛就像个球一样在空中划了个半圈,落入另一只手时后衣领仍然被拎着,挣脱不开。
一招不成,大牛换了另一招。
他快速的解开自己的腰带,想要人脱离衣服,这样就可以脱离年有为的控制。
可惜这意图被年有为看出来了,就在大牛脱掉上衣、人就要挣脱束缚双脚落到地面时,年有为另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裤子,人照样拎着。
小样,有本事你脱了裤子。
“这不公平。”大牛光着膀子道。
君悦示意年有为把人放下,对他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件事情都公平的。我招人,是要他们来保护人的。你看你这样,连最简单的逃脱你都逃不了,又如何保护人。”
大牛穿上衣服,不服气。“有本事,你来。”
君悦摇摇头,“我不会听你的,因为我不需要。小孩,我告诉你,要想保护人,首先得让自己变强。”
大牛嘟着嘴看她,还是不服。
君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过我的话依然算数,你什么时候能从他手里逃脱,什么时候过关。”
说完,转身走了。
小乞丐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想着要是天天跟在他身边就好了。再看旁边的那个拿剑的冷冰男,愤愤:“我一定要打败你。”
走在人群中的年有为不解道:“王爷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培养那小子?”
“君无戏言。”
“我看他一身流氓气,不太合适。而且,他年纪也太小了。”
君悦转头看他,道:“正因为年纪小,所以好教育,人的价值观大多也就是从这个年纪开始建立起来的。而且他的确聪明,他知道打不过你,所以又是咬又是脱衣服的。有些问题,可不是靠武力来解决的。”
“他那是本能,算什么聪明。”
君悦继续往前走,“就算是本能,也是在漫长的流浪岁月中总结到的经验。年侍卫,眼光不要那么狭隘。你也是孤儿,你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又怎知道今天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呢!”
年有为被说服,只好不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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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回到王宫,梅书亭来过一趟,汇报姚千逊一案的进展。
进展就是毫无进展,凶手可以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君悦道:“我之所以不给你限定时间,是因为你也知道查清此案的迫切。否则全城的寒门子弟,就要堵在你府台门口了。”
梅书亭自然想到了这个情况,可是真的很难。
晚上时,君悦正在书房中拿着眉笔画画。
房氐来汇报情况:“犁王寨的三千人已经化整为零,进到城来化成了民拥军。少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君悦手中没停,道:“让年有为去训练他们吧!”
“是。”
这批人已经训练了半年,不过初到赋城,怎么的也还是得装模作样训练个把月。要不然以后用了武功,可怎么解释。
年有为悄悄瞄了少年手上的画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姚千逊。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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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朗星繁,晚风拂动。
院子里的风灯静静悬挂,陪伴着地上草丛中的虫蛙,为它们的欢快渲染着朦胧的灯光。
梅书亭在书房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卧房,准备好好洗个澡睡了。
人刚进去没一会,便发觉不对劲。环视一圈,在卧室窗下的阴影处,看到了个黑影。
他吓了一跳,刚才因为有帘子的遮挡所以看不见。但斜映在地上的,的的确确是个黑影。
“谁?”他边问,边小心靠近。左手搭上右手的手腕,转动着隐在宽袖下的一枚银色手环。
黑影依旧站着,没有回答。
梅书亭再靠近了两步,在距离对方几米之外停下,再次问:“你是谁?”
空气中沉默了好一会,窗下的黑影沉沉的声音才传来:“忙完了。”
闻言,梅书亭放开了左手,将腕上的衣袖拉下,遮住了银色手环。“你怎么来了,为何不让下人去叫我?”
窗下的黑影缓缓转过身来,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一双眼睛明亮似乎带了丝幽怨。脖子上挂了条白布,白布上吊着只手臂。
他自嘲道:“如今你可真是忙,想见一面都得等你忙完了才能见到。”
梅书亭转过身去,到茶几旁坐下,取出两个杯子倒茶。“你知道的,你要见我随时都可以,不必等。”
黎镜云走过来,站在距离他三步的地方,静静的俯视着他道:“我们之间,何时成了这样?”
梅书亭倒茶的动作一顿,又恢复如常。“我们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你觉得还一样吗?”黎镜云问道,“我现在想让你唱出戏与我听,你还会唱吗?”
梅书亭放下茶壶,端起其中一个茶杯呷了口。“你忘了,我不唱戏了。”
“所以,还是变了。”
以前,他痴迷戏曲,费心钻研,他就是为唱戏而生。而他,是他很好的听众,最完美的知己。
他们之间,一个无欲无求,一个野心勃勃,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之间可以无话不谈,因为不会怕对方利用自己,对自己不利。
可是现在,黎镜云竟不敢与他说话了。就怕不轻易的一句,暴露了自己的行为。
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就是从梅书亭进入承运殿的那一刻开始吧!
也许,他真的该去查查,他到底是谁了。
黎镜云绝望的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着。“你为什么要接下姚千逊一案?”
梅书亭放下茶杯,手却没离开。道:“王爷下的命令。”
“你可以拒绝。”
“我身为府台,没有理由拒绝。”
“那你查到了什么?”
梅书亭顿了会,才道:“什么也没查到。”
他刚才的一顿,黎镜云再次绝望。他已经不再信任他,对他说实话了。“我提醒你,你要邀功,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小心引火烧身。”
“谢谢你的提醒。”梅书亭抬头看他,面带微笑,目光一如往常。
黎镜云望进这双眼睛,总能很容易的心软,刚才冷硬绝望的心已经散了大半。
到底还是不忍。
“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出了卧房。
等人影消失在了门口,梅书亭这才收回目光,敛去了微笑,沉默着发呆。
一呆就是一宿。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不过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而已。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