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夜,巨鹿城的县府大院里,悄悄摸摸地忙碌着三拨人。
蝉,螳螂,黄雀。
将离三人作为黄雀,来到“螳螂们”之前呆过的地方,在屋外的窗下猫着腰。
屋里一胖一瘦一矮的三个人,最初在轻手轻脚地翻找东西,后来动作大了起来,步子也下得重。
这下可以肯定,杨布和张简那帮人,完全不在屋里。
而奇怪三人组好像没有任何发现,听脚步,觉得有点着急,说话就更急了。
“红,到底在哪儿?”
“找不到么?”
“没有。”
“肯定就在屋里,他们不会凭空消失,再找。”
咔啦——
又是一声“咔啦”,屋里三人登时没了声音,屋外三人屏息凝神。
咔咔咔咔……
“找到了,这里。”
这声音有些兴奋,随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伴着又一阵“咔咔咔咔”戛然而止。
将离把耳朵贴到窗上,在心里默数了整整两百下,再没听到任何声音后,就学着他们的样子,往门口丢去一块石头。
没有人。
三人这才走到屋前,前后张望了一圈,没有守卫没有人,只有两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石灯。
公羊丘在后望风,夕雾在前轻轻推开门,将离跟着她进去。
里面就是左中右三开间的屋子,中间是客室,左右两间是普通书房。
三人心照不宣,开始分头找寻一种可能是机关的东西。
前面两拨人全都消失在屋里,不是这屋子里有密室,就是这屋子里闹鬼,显然不是后者。
公羊丘在一边的书房里搜寻未果,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完全没有头绪,跑来问将离:“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正在被全城搜捕,应当今早回去才是,出城之事可另做图谋。”
将离也不确定自己想得对不对,但既然有一线机会,就要把握住,便说:“记得陆老说过的密道么?连通着城内城外的亢宿观。”
公羊丘稍稍愣住,想了想,轻轻点头。
夕雾听见“密道”什么的,也围了过来。
将离继续道:“老先生说过,城内有三座,城外有一座,而在城内的三座里,他提到过县府。
“从刚才看来,这里的确是有密室的,就是不知跟那密道有没有关系,所以我想来看看,如果真有密道,那咱们直接就可以出去了。”
夕雾小声问道:“如果不是呢?如果下面是龙潭虎穴,你也要去看么?”
“喂喂,可是你带我进来的啊,就算下面是龙潭虎穴,不是还有你么,你可以保护我啊。”
“呸。”
“不要呸了,”将离笑笑,“找机关吧。”
三人又分散开来,将离回想着方才听见的屋里的对话。
矮胖瘦三人好像是在无意间触发的,且听声音远近,应该就是在中间的客室。
将离抱臂打量起来,接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他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六张案桌,三个一组放在两边,底下铺筵,上面设席。
的确有股子不对劲,最靠外面的这张筵歪的厉害,不管了,试一试吧。
将离不抱希望地踩了上去,指望能触发什么机关。
果然没有反应,不过五秒之后……
咔啦——
他赶忙撤到一边,另两人也闻声过来。
只见黑暗之中,客室中央的地板突然缓缓抬起,就像打开盒盖一样,露出一平方左右的黑洞。
一阵阴风扑面冲出,片刻之后,将离才意识到那应该是来自地下室霉味。
里面完全死黑,一点光线都没有,只能隐约看见临近洞口的几级台阶。
黑暗和未知,永远都是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源头。
连夕雾都不禁朝将离靠了靠,藏在他身后。
公羊丘看看将离,自告奋勇第一个下去,扶着洞口边的地板,一级一级往下探脚。
等他完全没入黑暗,小声说了一句:“下来吧。”
将离也跟着进入,走下去半个身子,见夕雾有点犹豫,便轻声道:“回去吧,里面生死未知,你不该跟我受罪。”
即使是高冷的刺客,也终究是个女孩,面对绝对的黑暗,的确却步。
可将离的眼神冷静专注,闪着微光,令人信赖,她深吸一口气,朝下迈来一步:“是我自己要跟,你别管。”
犟女子真麻烦。
将离仰头看她,却只看见她的胸,贴在眼前,杜衡清香拂面而来。
他心思稍乱,默默往下退了一级:“这洞口要怎么关?”
“我怎么知道?”夕雾也跟着走下一级,“走走看。”
随即勾紧将离的手臂,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墙上摸了摸。
临近洞口的墙面用粗木框支撑,接着是砖,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到,他便带着夕雾慢慢往下走。
三人很快就熟悉了台阶的高度,节奏协调起来,然后头顶的洞门自己“咔咔咔咔”地合上。
令人窒息的黑暗,透不过气来。
只有身边夕雾呼出的轻微气流,一丝一丝抚在将离耳边,呼得他心猿意马。
如果不是前面还有公羊丘的脚步声,他会以为这里只有两个人。
三人摸着墙壁匀速下楼,没过多久,就到了平地,依然没有一丝光线。
“你勒太紧了,”将离小声说,“放松一点,不要影响我走路。”
夕雾没有声音,勒得更紧,胸都挤了上来。
她不是一般的怵,抓到将离的胳膊,就像在大海里抓到一块浮木一样,当然要紧紧抱住。
将离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法走路,只是被她弄得心神不定,没法专注,鬼知道在这里会碰到什么事情。
他用力抽出手臂,又握紧她手,十指相扣,轻哄道:“我牵着你,效果是一样的。”
这种感觉真奇怪,对方明明就在身边,就在眼前,能摸到却看不到。
沉默片刻,夕雾小声“嗯”了一下:“千万别松手。”
“不松不松,”将离笑道:“你可不能怕,你要是怕了,出不了剑,那谁来保护我?”
她浅笑一下,这笑容柔软似水,娇媚百端,完全颠覆了她的人设,可她自己不知道,将离就更看不到,还呵呵傻笑。
两人这才稍稍放松,她被将离牵着继续走,温暖的手心让她感到安心。
将离边走边摸墙,慢慢往上摸去,这条地道高度很低,伸手就能碰到顶,顶是拱顶,这种结构最能支撑土层。
“阿丘。”他喊向前面。
公羊丘停下脚步:“我在。”
将离当然知道他还在,他只是想说:“找块石头探探路吧。”
“石头……要如何探路?”
将离摸着墙,慢慢弯下腰,在脚边捡到一块石头,说道:“回声大说明是死路,回声小的话……”
他轻轻挡开公羊丘,左手用力往前一掷,两秒之后石头落地,一跳一跳地滚远,回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他接着说道:“回声小就说明前面有路。”
“所以……”夕雾终于开口,“你扔那一下有什么用?前面当然有路啊,不然那些人去哪儿了?”
将离尴尬一秒,反笑道:“哟,你又活过来了啊。”
“哼。”
三人继续往前了不知多久,在黑暗中完全没有方向感,也没有时间观。
不知道走的是直路还是弯路,不过好像有个明显的转弯。
转过去后,路前面的尽头微微泛着亮光,隐约传来一些响动。
这些声音被隧道放大,传到三人这里,已经听的比较清楚,里面发生了打斗,战况激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