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七章 宫变 三 楚宫噩耗·箭在弦上
作者:柴门犬      更新:2019-08-23 00:14      字数:2706

南郢,楚王宫。

宫里传出消息,楚皇久病不治,薨了。

太子衡山夏祭遇刺,生命垂危。

国不可一日无君,未免社稷生变,陛下在临终前口谕,立公子诺为储,即日继位。

消息传出已有半日,引来大臣无数,一半是太子派,他们不满决策,称太子尚在,储君尚存,怎能随意改立?要求面见屈后。

这些人里还有屈后的父亲,屈国老,就是国之元老,由公族中最为年长、德高望重者担任,虽是虚职,但地位无比尊崇,每月只上一次朝,上朝时还享坐席优待。

此时坐着抬轿过来,和普通大臣们一块挤在宫门口,要求进宫见屈后,还要见楚皇的遗体。

而面对他们的,就只有铁面的王宫卫队,不发一语,不作一态,任由这些着急上火的太子派大臣高声喧哗、指指点点。

但凡他们只要有一点逾矩,立刻戈矛相见,将他们逼退。

另一半人是昭氏一派,支持公子诺的,他们来坐观好戏。

一方面准备随时和太子派干口水仗,令一方面,他们要在宫门大开、熊诺登基后的第一时间去表忠心,或者想趁着夺宫之变来充当功臣、分一杯羹。

而十一岁的熊诺刚刚才把父亲的脖子划开一道血口,看着他慢慢失血而亡,现在擦擦手,去换了身衣服,量身定做的冕服。

昭湛一刻都不想等,他要让熊诺立即坐上这个位子。

在熊诺更衣的时候,昭湛留在楚皇寝宫,看着这个躺在血泊中、脸色死白、脖间一道干涸血口的先王,轻轻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昭氏处心积虑、里外夹击,就是为了能让淌着昭氏血脉的熊诺成为储君,兜了一大圈,结果发现自己被这个看起来毫无抱负、毫无帝王之能的废物国君给耍了。

昭氏忍不了。

虽说一直是昭湛在统筹盘算着昭氏的发展,但他父亲令尹昭群才是制定策略的那个,给昭氏指出一条路,所有人都顺着这个方向走。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身为昭氏子弟,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此次逼宫,老狐狸昭群稳坐家中,他对外宣病,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在寝室昏睡了好几天,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而当初昭湛向他请教如何化解太子熊诚得势的这一危机时,昭群可是这么说的:谋不到的,就去抢来。

昭湛冷漠地看着死去的熊合的脸,漠然说道:“你本可以善终的,只是爱错了儿子。”

然而昭氏并不担心假传谕旨被揭露,小事尔。

楚皇死了,太子马上就要死了,王宫在自己手上,熊诺是楚皇生前最宠爱的儿子,还有朝中半数大臣的支持,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何况逼宫篡位这种事情,在楚国历史上的频繁程度远远超乎寻常,甚至可以称为惯例,而前几任楚皇君位的平稳过渡反倒很鲜见。

只要王子手握一定的权柄,有足够强大的势力支撑,即使是强行坐上那个位子,也不会引来强烈的反对,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清剿,之后便不会有人多舌。

而熊诺手上有包围了衡山的昭氏私卒,有掌控着王宫的一万宫卫,有庞大的昭氏在后面撑腰,没有什么力量能动得了他。

除非楚皇复活,派人前往王师大营送去虎符调兵。

“呵。”昭湛冷笑一声,不可能的,楚皇已经死透了。

……

南郢西北五十里。

九江大营,屯五万王师,是拱卫京畿南郢的绝对力量,非楚皇虎符不能调动。

大营在太子熊诚离京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备战状态,披甲佩剑,背弓挂弩,前有五千骑兵开道,往东南疾奔二刻,即可直抵南郢。

这五万兵全部隶属于景炎麾下,此时在营前集结,队列方阵,鸦雀无声,只待统帅一声号令。

目前的统帅是景炎的副手,四十岁的左司马钟元,他正跟年轻的右领景灿在幕帐中等待,等一个消息。

此时从帐外进来一人,步伐稳健如风,身形挺拔如松,带着两名轻甲随从,大有大将入帐的风度。

然而在此之前,绝大部分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个跟顾氏合作的红糖商人。

时隔近七年,将离再次披上戎装,手持精铁长刀,一身皮甲气势逼人,依然不减当年驰骋北境的那份英姿,又因年岁增长,外貌愈发成熟端重,更显将帅之气。

连跟随他多年的连吾都不禁发问:公子真的只是商人?

而将离现在有了一个新身份……

“见过参军。”景灿朝他拱手道。

将离颔首回礼,径直来到钟元面前:“左司马,探子回报,昭演围宫,南郢变了。”

钟元振奋,高亢道:“果如姜参军所料,昭氏贼子按捺不住,正是吾等出兵勤王的最好时机!”

将离点点头,神情严肃:“昭氏逼宫,陛下恐怕凶多吉少。”

帐中三人沉默片刻,钟元当即说道:“不容迟疑,立即动身,一举铲除昭氏逆贼!”

……

衡山,章华宫。

景炎披上铠甲,手持长剑站在太子寝宫正门外,目不转睛盯着大门的方向。

外面是五千昭氏私卒,旌旗林立,随风招展,仅有的一面暗红色王旗被昭氏族旗重重包围,显得势单力薄、摇摇欲倒。

景炎率领着仅有的五百私卒,面对宫墙外五千人的昭氏私卒,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拒马已经围设在寝宫前,墙角边堆放着一桶桶火箭、火矢,还有引燃的油。

屋顶四面全都安排了弓箭手,现在正在观望垣墙外面那群私卒的动静。

这里也在等消息,等一个从南郢来的可以称之为噩耗的消息。

墙里墙外的就这样僵持到傍晚,紧张的弦已经绷到极限。

忽然,一匹疾奔的快马自东向西冲向章华宫,冲至昭汇面前,朝他掷去一枚竹简。

上面只有八个字:楚皇薨逝,太子可死。

昭汇看后,毫不犹豫,高声发令:“准备进攻!”

在章华宫外候命的五千私卒立即顿身待命,齐刷刷地跺脚站定。

四匹传令骑兵分别向更远林中的卒兵传令,此起彼伏地一路高喊着“准备进攻”。

章华宫里的人自然也听见了,纷纷凝神警戒。

景炎抽出长剑,高喊一声:“弓箭手!搭箭!”

屋顶上的弓箭手统一瞄准大门的方向张弓搭箭,只待下一令发。

昭汇命人在门外架好攻城木,头上还包裹着铁皮,可见他们哪里是奉命来保护太子安危?明摆着一早就准备进攻章华宫。

而章华宫只是一座行宫,不是城,这种级别的大门,即使封了四根粗大的门闩,也是一撞就开的结果。

“撞!”

昭汇在门外下令,攻城木不由分说地重击在单薄的大门上,金属撞击木门的剧烈震响,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声音,轰然破开,外面的兵卒开始闯入。

景炎大喝一声:“放!”

刹那间箭矢齐发,不光是从里往外的,墙外的私卒也向天举弓朝里射箭。

空中一时间箭雨飙射,往来飞梭,地面上两军相接,杀声震天,兵戈相交,怒吼声交杂着利刃剑锋的刮擦劈砍,鲜血、人头,碎裂的铠甲,崩断的兵器,嘶吼的惨叫,痛苦的哀嚎……

昔日作为王族祭天的行宫圣地,转眼变成人间炼狱。

五百人的私卒竭力拼杀,只为保护寝宫中奄奄一息的太子。

而那个据说生命垂危的太子熊诚,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