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全境五十万兵力，闽地留守五万，护卫京畿五万，西南边防十万，剩下来的三十万，全部调至了北部的淮水防线。

淮南五邑中，最西端的信阳守兵八万，寿春五万，淮南八万，淮阴五万，而最东端的都梁只有四万。

布兵有侧重，西部最重，东边的都梁进入会稽地界，那里原本就有越氏一万五的水军。

越通除了暂时接管将离的南征署负责闽地事务，还要驰援都梁战事，随时入淮水接应。

而除了汉中南边的信阳，另一个最重要的城邑就是淮南县。

淮南距南郢仅仅百里，一旦被破，南郢危矣，所以是防守的重中之重，由景炎亲自镇守，同样驻军八万，必要时会从京畿的王师大营调用人马。

五座城两两之间最短只需快马一日便能抵达，最长不过三日。

中途每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驿站全都备好了快马，方便传信兵随时替换。

五城每天都要相互联络，以确保对整条防线战况的完全把握，消息会汇总到信阳的将离和淮南的景炎那里，再由传信兵每日送往南郢呈报给熊诚。

而粮草从来就不是问题，淮水和长江之间有着最富庶的平原，水田遍布，补给充足，水运发达，穿河过江运送辎重比陆运快了许多。

这本就是防守战，南楚有本土作战的优势，只要守住城邑和资源，就能保证后方的供给不会断。

五座城邑已经陆续将百姓迁往南方，城中守兵万余人，更多守城大军都在城外屯田驻扎，还在淮水南岸筑起了高高的望楼，每三里一座，楼上设鼓设烽火，鼓人击打不同的节奏来传报不同的敌情。

北岸的天秦南境，与南楚隔淮相望的主要有三座大城。

信阳西北的宛城(今河南南阳)，淮南北部的相城(今安徽淮北)，还有都梁北边的彭城(今江苏徐州)。

天秦要南攻，就势必要有可以作为支撑的城邑来满足它的长线供给，只有这三城能养得起天秦的三十万兵。

眼下两国关闭了通关口岸，在渡口派重兵把守，凡有企图闯过者，皆会被以敌方细作的名义当场击杀。

所能知道的情况，也仅限于此前对对方的了解，至于每城到底有多少兵？天秦会从何处南下？因为淮水地理条件的隔阂，具体情况实在是难以刺探。

南楚变采用“敌不动、我不动”战略，只要淮水北侧没有异动，南岸就保持警戒观察的状态。

北边也架起了望楼，比南岸望楼还要高大，天秦可不是为了防守，完全是为了打探，两军就这么隔河对峙。

几座大城都不临河，各距河岸数十里，淮水南北两岸还残留着七十年前被夏季暴雪侵袭过的痕迹，土壤被冻坏，无法生长庄稼。

因曾经为诡异的天谴，人们忌惮这里晦气，如果不是要渡河，没事不会总往河岸跑，也就没人来打理垦荒。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草地，视野开阔，一眼望到天际尽头。

只要天秦一出兵，在北岸集结，南岸望楼就会传回警报。

而他们显然也清楚这点，对峙半个月来，北岸除了建造望楼引起南岸的关注之外，都没有发出其他的半点动静。

转眼，将离已经在信阳城呆了大半个月，时间进入一年之中最寒冷的隆冬时节。

荒原的冬天更显荒芜，枯草被风吹得成片倒斜，城头旌旗招展，城外大营呵练不断，这种紧张又寂寥的氛围与守城更配。

城门外正在施工，夯土垒石筑高墙，要建一座简易的半圆形土瓮城，工程目前已经进展到一半。

瓮城不用太大，只要能包裹住城门就好，敌人一旦攻入，围守在瓮城底部的弓弩手就一齐朝内放箭，可以有效地保护城门。

瓮城外有壕沟，现有的壕沟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加深，沟里放了装着勾刀硬刺的拒马，尖刺锋锐凌厉，泛着冷冷寒光。

人要是掉进去，不是当场暴毙也会立即血流成河，身体被扎的千疮百孔却只能卡在里面动弹不得，看着就疼。

壕沟里还铺了干草，必要时从城墙射出火箭点燃，可以拒敌于火圈之外，火在沟内燃烧，又不会殃及城墙自身。

这么狠练的防守招数，当然是墨者想出来的。

信阳城中的二十四名墨者就地取材，利用数十年前由前辈墨者留在城中的城防器械，改造出新版的守城重器。

暗门拒车、塞门刀车，还有悬挂于城门上方、带着金属尖刺的滚木。

城墙上每隔二十步布了一处擂石装置，凡有敌人想要从城头翻进，便切断绳索让巨石滚落，这一招是为了应对同出于墨家的攻城梯。

墨家既有方城器，也有攻城器。

而对将离来说，他最熟悉的莫过于攻城连弩车。

这天，他和凌霄正在城头巡守，沿着城墙来到北门，外面正在一层一层地垒土筑瓮。

两人背手看去，将离心底隐生担忧。

“天秦有连弩车的图纸，早先匈奴人用它造出了两架连弩车，重矢的镞头还是由矛戈拼凑的，即使那样都能攻破长城，若是秦军造出了更大更坚硬的铁质镞头，我们这个土瓮城便也不在话下。”

凌霄并不担心，左右瞄了眼城墙步道的宽度，胸有成竹：“连弩车最初可不是用来攻城的，而恰恰是守城。”

将离想起来了，九原城的工师李恒曾经跟他说过，此时回忆道：“连弩车，车身与城墙厚度相当，高八尺，机括为纯铜，需要十人控制，大矢尾部系绳，发出后可以收回。”

“没错，”凌霄点点头，“一辆车上下排列数十张弩身，依次发射，即可达到连发效果，每弩发完立即重新装填，便又是一轮连发，完全可以和对方匹敌。”

“所以……”将离回身往城中张望一眼，底下是繁忙来往的士伍，全都在帮助墨家造器，他继续问：“城中墨者正在做吗？”

凌霄笑了笑，朝登程口一指：“部件已经做好了，只等运上城墙之后拼装。”

将离顺着方向看去，那边果然有搬运的士伍，合力扛着一张张硕大的弩身正在登城，前面还有墨者引领，指导他们安装。

弩身两米长，连接处用金属加固，一张叠一张纵向排列，上下共十张弩，统一用巨大的圆形舵盘控制转向，最大角度为一整周。

弩车底部是横跨整个城墙步道的基座，光基座就有半人高，里面填了沉重的铅，来作为重弩强有力的后坐支撑。

基座底部有八排横向安装的轮子，分摊弩车的重力，使它可以在城墙上灵活移动，不需移动时只要垫上楔子稳定即可。

一座守城连弩车就是一座移动的攻击城堡，像这样的连弩装置，光信阳一城就有六架，在临敌的北面城墙平均分布。

只有这样的重器才能抵挡天秦的攻城连弩车，将离终于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