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如同翻飞的书页，哗哗地切换，方婷意识的目光定在了一张国字脸上，复杂地闪烁着眼神。

那张脸仿佛忽然间有所察觉，对着虚空中的她挤出了一个宽厚温和的笑容，又有谁能想象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孔下藏着可怖的邪恶黑手。那个招牌式的笑容让她目光一冷，呼吸微微一滞，心里的滋味却是百感交集。

记忆回到大三暑假，接下来就是大四，上不了几周的课，便要正式走进社会了。方婷是个很理性的姑娘，比大多糊里糊涂的同龄人有想法，很早便意识到“时不待我”这一点。

那个暑假她没有回老家，向系里申请了留校住宿，然后一份又一份的简历砸向了用人单位。

她大学读的是财务专业，属于需求旺盛的技术专岗，以前在老家也有过实习经历，找一个实习出纳的工作其实并不算太难。不过，她并不简单把这次的实习定义为实习，而是希望能够找到一家能够长久立足的企业寄生。

她不喜欢动荡的生活，工作稳定后，她要趁着年轻找个石城本地的同龄人，结婚生孩子。她很羡慕小时候那些父母在国企或事业单位工作的同学，家庭小康，安安稳稳。

她也会组建这样一个家庭，过上比那些人的父母更好一点点的生活，因为那里是农村，这里是省城嘛。这样她便很幸福，很开心，很知足了！

找一个符合目标的单位，比她想象中要难碰，每天跑两三家面试，跑了两周才遇到一个还算理想的公司看中她。

不错了，200多人的公司呢！方婷有些骄傲地想着，又有些憧憬地期待未来。

虽然公司不小，但实际上方婷所在的财务部门算上她也只有6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留心4位前辈和部门主管的一言一行，努力做好每一件细微的小事，尽量不得罪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力求自己塑造的“懂事新人”的形象能给领导和老人留下好感。

老人们对方婷这个新人整体上是满意的，一开始只是让她做着整理票据的杂事，月底扎帐的时候居然破天荒地让她也加入了对账正规军。

方婷很有点受宠若惊，于是做起事来更加地努力与仔细。月底扎帐的几天，她每每都要把账本翻来覆去核对好几遍，以至于每天都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走。

那天，她刚关了电脑，准备锁门回宿舍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身后:“看来我来得还挺及时，差点赶不上。”

她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本能地把身体虚靠在后方的门面上。只见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两步之外，脸上挂着宽厚温和的笑容。

“财务部什么时候新来了个美女，我还不知道呢。”对方眼睛一亮，笑着打趣算是打招呼。

“领导您好，我叫方婷，财务部的实习出纳。”感受到对方颇为强势的气场，方婷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

“方婷，名字不错，人长得也好看。放轻松，我可不是你领导，你们财务部主管是蔡总，我叫李康国，营销中心的。”中年男子学着方婷的语气说话。

虽然中年男子没有点明自己的头衔，可她最近毕竟接触了不少公司职员，领导与普通职员的气场差别她还是能分出来的。所以，对方打趣她，她不好反驳什么，也不好表现出不悦，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问道:“您是有票据要交吗？”

“瞧我这记性，一看到漂亮姑娘就容易忘事。”对方一本正经地夸赞，把方婷的脸挤兑得发烫。

方婷哪经过这阵仗，默不作声地将对方引进了财务室，开了灯，仔细将对方递来的一沓票据默算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踌躇了半晌还是小声问道:“金额这么大，好像不是很好报吧？”

中年男子目中异光一闪而过，突如其来地伸手在方婷肩膀上拍了两下，笑声并无异样:“小婷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营销部每个月都是这么大的开支，回头你问问蔡总就知道了。”

方婷肩膀猛然一颤，惊恐地想要大声呵斥，却见对方的手已然挪开了，似乎拍肩膀的冒犯举动只是对方的无心之失，又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意味。

惊魂未定，方婷本能地往旁边挪动了一小步，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侧过身，匆匆地把一沓票据收到了电脑桌柜里，尽量撇去心中的一丝不安，道:“我明天交给主管吧，现在不早了，我先下班了。”

“住哪呀？我开车的，要不要送你一程？”中年男子颇为热忱地问了句。

“不用了，谢谢您的关心。”方婷客套地道了声谢，警惕的心思压抑在心里。

望着女孩离去的姣好身姿，李康国咂了咂嘴，低声嘀咕道:“年轻的姑娘真好啊。”

虽然并不喜欢李康国这种职场老油条，但除了当时的提防，方婷也并没有在事后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公司200多个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假装不经意地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只要平时注意避开对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方婷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方婷将那沓票据交给了蔡主管，而忙得不可开交的蔡主管又非常信任地将这批票据的记账任务交给了她。

方婷感动于领导的信任，在这沓票据的记账事宜上做得格外上心。

很快，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批票据虽然繁多，但大额公关费用竟然诡异地集中花在同一家上。她觉得有些不妥，便又查了下往期的账目，结果发现:营销中心每个月都有多笔高达数十万的公关支出在同一家上，只是每个月的支出目标不同。虽然总账上看不出什么，但这么规律的记账记录，未免有点像……

她想起了老师课堂上讲过的一句话:规律到一次都无例外的账，是最低级的做假账方式。

方婷有了这个猜测，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个猜测大胆地汇报给了财务部蔡主管。

不知为何，蔡主管听到这个猜测后的表情很奇怪，先是问了她有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别人，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后又吩咐她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并且要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蔡主管的后半段原话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们公司规模也不小了，里面的人情世故很复杂的，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弄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不要胡乱猜测。这件事我来调查，你就不要插手了，也不要对别人提起你的猜测。听懂了吗？”

蔡主管第一次有点凶地质问她，她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