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常常用来刻画人的思念之情，可我此时却觉得更适合用来形容对一个曾经熟人的陌生感。

“再过一个月天就暖和了，春天会来的吧？”我搀扶着方婷走出医院大门，冷风将她失血的脸颊冻得更显苍白，突然问出的话语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接下她的话，安慰道:“当然会来，这是自然规律。”

方婷“嗯”了一声，突然扭过头，定定地望着我，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吃惊于对方的直白，我一时间有些语塞，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半晌才犹豫着开口:“一开始有点好奇和不平，不过只要你以后过得好，其实并不想问，过去得便过去了吧。”

方婷“嗯”了一声，偏回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问了她的住所，打车将她送回了宾馆。

方婷住的宾馆条件不低于钱多多公司安排的宾馆，到了地之后我还是有些意外的，结合方婷此前的状况，很容易令我往“被养在外面的小三”方向去猜想。

打开房间门，方婷嫣然一笑，似乎洞察了我的想法，随口说了句:“在创美实习了半年，待遇还不错，攒了点钱。”

方婷没有点破我那点小心思，但我情不自禁地避开了她投来的眼神，有些羞愧地将目光别向其他地方。

方婷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此刻看过去做步行之类的基本行动已无什大碍。基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不便，我告了声辞，约好明天再来接她去医院输液，方婷推说不用麻烦了，我也没有心思做口舌之争，带好门便离开了。

流产手术的字都签了，还怕什么麻烦呢？望着车水马龙的路景，总觉得对这个城市还不够了解，起码在以往，缩在宿舍里，我是没有办法具体感受一个流产妇人的无助。

今天在医院里，我感受到了方婷身上极为复杂的情绪，有悲伤、割舍、坚毅等等。一个熟悉的好女孩突然流产了，可流产的女孩不都是坏女人吗？

我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一时间分辨不清曾经的认知到底是对是错。

年轻是彷徨的，总会非黑即白地去看待问题，如果放在十年后的我身上，便会明白:世事无对错，只有诉求和应对的差异。

回到公寓已经晚上9点多钟，徐妍正在捣鼓泡面，开门后便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

我走到她身旁，咕嘟地吞咽了一口，徐妍侧过头打量了我一眼，狐疑地问道:“没吃？”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吃了，没吃饱。”

徐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打开橱面下一层的抽屉拿出一盒盖面。

几分钟后，我们两个家伙背靠柜台，捧着热腾腾的盖面，边吃边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以后少吃点泡面，不健康。”我咂巴着嘴抱着热汤喝了一大口，将碗放到台面上，冲身边吃相优雅的徐妍说了句。

徐妍鄙视地瞪了我一眼，道:“不健康你还吃这么欢？”

徐妍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怼我的时候太不给面子了点。

我干笑了两声，温暖重新流淌在身体内，有些担忧方婷现在的状况。

“你朋友的病严重吗？”徐妍大概看出了什么，问道。

“小手术应该不碍事。”

“哦。”

徐妍应了声，端起自己的碗，又端起我旁边的碗，走出门去扔垃圾。

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一起过夜，按道理来说气氛应该有些暧昧才是，可是两个人却很默契地保持着相对诡异的安静。

徐妍静静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在看，我则心不在焉地坐在地铺上玩手机。

我是心绪不宁，徐妍或许只是紧张，捧在手里的书都是倒过来的。

“我去洗澡。”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了僵局，这应该是个美好的夜晚啊，怎么老是在想方婷人流的事啊！

“嗯。”徐妍没有抬头，声音低得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公寓淋蒙头的水压很给力，开到最大水量，打在脸上甚至会感觉到针刺般的疼痛，可是却无法洗清良心上的不安。

因为我签了一个名字，一条生命就那么没了。我不是什么圣人，平时吃东西荤素不忌，可那是一个人啊！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哗啦啦的响声还在持续，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变化，世界的复杂在于犯罪分子的脸上不会刻上“杀人犯”，所以只要隐藏得足够逼真，没有人能分辨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套了身短袖短裤，走出了淋浴间，或许脚步声拖沓地板的声音有些刺耳，引得徐妍抬头看过来，道:“穿这么少不冷啊？”

“你睡觉会穿几件啊？”我有些心不在焉，说话也没啥好气。

徐妍愣了愣，因为我话里的歧义，而把脸憋得通红。

“我去洗澡。”当我坐会地铺时，徐妍从床沿站起了身，将书扔到一旁的柜子上，憋出这么一句。

我有些愕然地望着她走进了淋浴间，稍顷哗啦啦的水声传到了外间，朦胧的诱人曲线在水雾的笼罩下，透过花纹玻璃隔档映入眼帘。

我的视线忍不住朝玻璃内的身影定了十几秒，艰难地背过身去。

非礼勿视！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前一刻还在假装愧疚不安的我，下一刻就兽血沸腾了。

不久后，徐妍的脚步声响在身后，离我或者说床越来越近。我痛苦地天人交战了几百个回合，才忍住没有转身偷看。

徐妍一头钻进了被窝，赌气似地命令道:“关灯，睡觉。”

我无奈地苦笑着，做一个好男人其实很难的，比如你随时要揣摩心爱女人在性方面的想法，到底是希望你“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从徐妍语气中的不满，我听出了自己这次赌错了，既失去了大饱眼福的机会，还被对方鄙视了。

关了灯，我也学徐妍，一头钻进了地铺的被窝。

血气方刚的男女共处一室，一个睡床，一个睡地，如果评选当代柳下惠，我一定有资格报名。

依依不舍地将手从被子上方棉衣口袋里的安全套上缩了回来，我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