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跳到后文讲了叶玲妈的结局，我听得津津有味，回头神来，疑问道:“叶玲和她爸爸呢？”

丫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道:“我知道的没那么清楚，有些是听我妈和邻居讲的，有些是学校里的流言，大体上应该是错不了。”

丫头把我的胃口吊足了，像极了小时候奶奶给我讲故事的模样。

“那你讲呀。”看着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催促道。

徐妍记得，事情发生在高考前几天，叶玲家门口突然堵了几个人，敲了好一阵子没人开门。

“女的找不到，去她老公单位和学校堵另外两个，不怕她不出面。”一个嘴巴奇大的高个开口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叶玲的父亲本来在开会，突然有个同事进到会议室，快步走到他身旁，附耳通知楼下有人找他。

同事的话语快而简明，他明白对方有些难言之隐，乘坐电梯下了楼，快速在头脑中将可能出现的情景推测了一遍。没有太多头绪，自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及至见到了那几人。

“你们找我？”叶玲爸打量了面前四人，从装扮和面相举止来看，属于他从来不会打交道的社会混子。

“你老婆借了我们110万，本金加利息截止今天一共124万7千。她不接我们电话，也没有去单位，我们找不到人，只好来找你了。”大嘴男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在叶玲爸眼前晃了晃，叶玲爸具体内容没看清，但是笔迹和数字看清了。

他的心中一紧，急忙掏出手机拨妻子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心里咯噔一下。

他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妻子单位的同事，对方告知妻子今天确实没有去上班，前几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另外今天有几个人到单位找她，说是讨债的，提醒他注意安全云云。

叶玲爸的心头蒙上了黑压压一片乌云，一系列碎片化的线索堆积出了一个模糊的事实真相。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从一个容光焕发的公务人员变成了一个满怀失望的丈夫，无奈地说了句。

“走吧，我跟你们回家去等。”

叶玲走出校门，两个陌生男子拦在了她面前，不待她开口，其中一个戴墨镜的光头男子说道:“你母亲欠了我们的钱，现在人联系不上，你父亲在家等你，请你不要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家。”

她警惕地站在原地，眼珠在两个很不像好人的人身上转来转去，思量着要不要退回学校。

学校门卫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正往这边走来。光头男子瞥了眼不远处的门卫，偏头对叶玲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想管你父母的死活，我们也不勉强你。”

说完，光头男竟真得带着另一人离去了。

“同学怎么回事？”门卫好心地询问。

“没什么。”叶玲冲门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脚步匆匆地伸手拦了辆的士。

叶玲像一只被围捕的兔子连跑带跳下了的士，家里的楼道没有电梯，她一刻都不敢停歇，以50米冲刺的劲头急速窜了5层，出现在家门口。

她怔了怔，狭小的过道和楼梯上或站或坐挤了六个人，其中两个先前在学校堵过她。那些人的目光齐刷刷定在叶玲身上，她有些不自在，就像电影中迷路在森林的夜行人被群狼冒光的绿眸锁住了。

叶玲将身体绷得僵直，目光投向敞开的屋门，小跑几步快速地穿梭进屋，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她抿了抿嘴唇，脚步突然顿在了原地，视线里出现得是一个垂首静坐的中年男子，熟悉的身形轮廓正是自己的父亲。

“爸。”叶玲讷讷地喊了一声。

“孩子。”男子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她，声音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低沉沙哑。

“爸，你怎么了？”从没见过父亲如此憔悴的面庞，叶玲惊呼一声，像一只归巢的乳燕跑到父亲身前，蹲了下去，轻轻握住父亲的臂膀。

“我没事，你妈联系过你吗？”叶玲父亲问道。

叶玲摇了摇头，随后怯声问道:“爸，我妈真得欠他们钱吗？”

“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是欠钱应该错不了。你不知道，其实一年多前你妈赌博已经把家里存款输光了，后来因为家里少了几件首饰被我无意发现了。事情包不住了，她才承认的。那次我没有怪她，我叮嘱她不要再去赌了，不要再和那些赌友来往了，我警告了那些人，我也以为她吃了这么大的教训会把我的话听进去。那一次之后，我观察了一个月，她确实没有去赌，后面，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去赌了。我最近很忙，没有太多留意她，直到这些人今天找到我，我才知道她借了100多万的高利贷。”

望着父亲挂满疲倦与失望的脸庞，叶玲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犹如一把匕首在胸腔内左右翻转搅动。

她小小的脑袋急速转动，希望用最快的速度消化这些信息，随即开口劝慰道:“我们等妈回来问问情况吧，爸，您别太难受，或许没那么糟糕。”

“还有什么好问的，你那个赌鬼妈没脸见你们父女，说不定跟哪个姘头溜了。”

“你胡说，我妈不是那样的人。”叶玲白嫩的脸颊胀得通红，大声反驳道。

屋外开口的那人打了个轻薄的口哨，刚想反唇相讥，一旁戴墨镜的光头男打断了他的意图，朝屋内颇为礼貌地开口道:“叶先生，您是公职人员，在社会上也是体面的人。我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做生意的，并不想惹是生非，这样吧，不管您联系不联系得上您太太，我们三天后都会上门要债。为表诚意，接下来三天我们不会计算利息，希望您好好筹钱，您的房子我们之前估算过了，市场价130万左右，但是房子上还有29万的贷款没还，我们收过来只能算101万，另外的23万7千您抓紧找那些政府里的同事朋友想办法借借吧。”

叶玲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父亲则低着头没有吭声，不待再说那人便利索地带着人走了。

下了楼，之前打口哨的那人对光头男问道:“大哥，为啥要对姓叶的父女这么客气，还不计息地给他们三天时间？”

“哥教你个道理，狡兔三窟，你见过哪个赌鬼在一家借钱的？我们做生意的要吃吃得到嘴的肉，太贪连本钱都不一定拿得回来。”

“还是大哥高明。”口哨男不着痕迹地拍了记马屁。

“那姓叶的小姑娘长得倒挺水灵。”大哥有意无意地顺嘴夸了一句，口哨男则嘿嘿一笑，默默把这句话记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