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半，手机闹铃响了起来，我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爬下床端起洗漱杯，径直往洗浴间走。在家和大学期间养成了一个习惯，四季洗漱都不会先穿长裤，哪怕冬天，也是一身长袖+短裤的行头。

这件事在男生宿舍倒无所谓，在和女生同居的场景中却引发了尴尬。

我站在洗浴间门口，碰上了正低头洗漱的叶玲，她额头微抬，给了我一个打招呼的笑容，然而余光在瞥过我的下半身时，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同时眼神迅速地收回梳妆镜前。

我的脸上刚堆出笑容，却因叶玲变幻莫测的态度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下半身，两条麦色的长腿。养眼没毛病啊？我狐疑地蹙了蹙眉，有些不知所措地端着水杯等在洗浴间外。

叶玲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脸，没有转头开口道:“能不能麻烦穿上裤子？”

“哦，不好意思。”我恍然大悟，立即折身回到了房间。

仅仅过了十几个小时，我已经深深体会到和一个女同胞合租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而且，这种麻烦我一时间很难适应。

早晨叶玲比我早走了几分钟，实际上是我故意避开她。我到公司后，章总第一时间在办公室接见了我，并以双手紧握我的单手作为见面礼，这种待遇令我感到受宠若惊。

我没学过握手礼，整个过程由boss引导完成，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握手可以让心跳加速。

“欢迎加入我的战队。”

“是我的荣幸。”

boss松开了我的手，笑容可掬，接着说道。

“尽快熟悉你们部门的情况，周五下班前交一份体验汇报给我。”

“好的。”

“哦，对了，除了企划部，你还要接触下设计部、销售中心。”

“明白。”

“设计部的头叫李正，销售中心的头叫陈海潮，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找他们两配合。”

我点了点头，记在了本子上。

“有女朋友吗？”boss的光头蹭亮蹭亮的，有种晃花眼的既视感。

听到问话，我怔了怔，道:“算是有吧。”

“你那个女室友觉得如何？”boss诡异一笑，显得高深莫测。

“是您安排的呀？”我有些无语，心中隐隐惴惴。

“要不然你以为呢？”

我被问得一时语塞。

“为什么呀？”

“小伙子，我翻过你简历附带的作品，你知道你写的故事有什么问题吗？”

我凝眉思考，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如实道:“不懂您的意思。难道故事写得不好吗？”

“我知道你上大学时当过枪手编剧，文笔老练，实事求是讲，你的文字不弱于我见过的中文系研究生水平。但是你的故事还算不上好作品。”boss的语气带着些许惋惜，而看我的眼色却带着一丝嘉许。

“为什么算不上好作品？”我的争胜心被激起，不服气地问道。

“因为你的故事太故事了。”boss伸手摸了下光头，一句简单的话被他说得玄之又玄。

“想不通？想不通就慢慢体验生活，先从读懂你的同居室友以及公司里的同事开始。总有一天你会想通，会写出真正的好故事。”boss讲得信誓旦旦，弄得我有些心虚。

“小伙子，我看好你，好好干。”

“谢谢章总。”被大boss一通真诚无比的夸张，我身体都轻了起来，仿佛随时可以飘上天空。

“章总，我先去熟悉环境了。”我激动的手都有点哆嗦，话音也有些抖动。

“稍等一下，我还有个事要问你下。除了策划和创作，有没有兴趣做管理？”

我略微思考了下，答道:“我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很会处理人际。”

“没有人天生就会做管理，关键是你想不想学？”

“我觉得我还是先把专岗做好吧。”我做出了自以为稳重的回答，boss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察觉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

被boss接见与看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斗志昂扬。有些讯号，绝不是我的自我感觉良好，不仅hr李在办理入职手续时对我频频示好，就连行政小妹在我领取办公用品时都主动攀谈了好几句话。

人都是势利的，我一边享受被人追捧的滋味，一边在心里冷哼与不屑。boss给我安排的第一个任务是观察，我听见了心里，把所有接触到的人的嘴脸都牢记了下来，并且做出尖刻的客观评价。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初出茅庐、满腔热血的年纪，又哪里懂得这句背得滚瓜烂熟的名言背后真实的含义。

办完所有手续，接近11点才走进企划部的办公室。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古怪，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探头探脑、低声耳语些什么，当我出现在这个场景中的一刻，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些目光里或有警惕、或有好奇、抑或两种情绪兼有。就在我踌躇不定之际，hr李从我身后站出来，开口道:“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大家。第一、企划部新加入了一名同事，常安逸，大家欢迎一下。”

我的目光游走了一圈，从这些人对待“欢迎”的态度，我大概明白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至少分成了三个阵营:有四五个人在热烈鼓掌，有三四个人敷衍式地鼓了掌，最后一种态度的人最多，大概有八九个，压根没理会hr李。

hr李在掌声停歇后，继续开口道:“第二件事，企划部前总监方华从今天起被公司解聘，企划部总监职位暂时……”

话语到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将目光汇集到hr李身上。hr李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道:“空置。”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棕色皮夹克的瘦高男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绕过hr李和我，径直走到一个位置收拾了几样物品，又一声不吭的带着东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这个人的外貌特征我有些印象，上周第一次来公司开会，我记得他就坐在我前排面对boss的位置。

难道这位就是被炒鱿鱼的企划总监？我憋了一肚子疑问，却也无从问起。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皮夹克男子进出的一幕，我把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这种感觉很不错。

观察，重在观察。

“请问哪个位置是我坐的？”我突然意识到一个现象，办公室除了刚刚那位疑似前总监的位置，其他座位上都有人坐着，于是向hr李发出了疑问。

“你就坐那，章总安排的。”hr李指了指空位，给出了一个惹人瞎想的答案。

这一刻，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万众瞩目，可却丝毫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