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何老这些年对您和何老夫人都……”
“他和我母亲早就离婚了,所谓的何老夫人也不是我的母亲。”叶母冷冷的打断着他,好像不太愿意谈及这件事。
她对何老有着诸多怨恨,小时候因为他的喜新厌旧让自己和母亲不得不离开。
后来母亲去世,她被他接回,却屡屡被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欺负,最后一次她将她推入悬崖,九死一生。
哪怕是后来再次回到陵城,她连半分想要认回何老的心都没有。巴不得离他远远的,自此不再相见。
于是,半个人生,她果真没有再见过那个小时候曾经疼她入骨的父亲。就连叶新远发现何老的秘密后,她也没有跟自己的丈夫提起过。
苏丞定定的望着她,发现她其实和简初晴很像,总是爱憎分明的厉害。
“小叶子和你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过来救你?”叶母对他有些兴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上下的打量着他。
“我们是夫妻。”苏丞解释道,挑了下眉头。
“小叶子结婚了。”叶母微愕,随即又叹息了一声,“也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也该成家立业了。”
“是离异夫妻。”叶爵插了一句话,冷声说道,“苏丞,你别忘记了,你跟小叶子早就已经离婚了。”
“怎么回事?”叶母刚沉静在自己的女儿找到归宿的满足中,却陡然听到叶爵这样的话。
“妈,我以后再跟您解释。”叶爵对着叶母的时候还是很温润的,他觑了一眼季佩璋,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于是压低着声音问道,“妈,玉佩又是怎么一回事?外婆跟黑莲帮……是什么关系?”
“你外婆是y国人,但自小在z国长大。”
叶母缓缓的说了起来,熏哑了的嗓音沙沙的道,“她小时候被拐卖了,成为了何家的童养媳,所以才会早早的嫁给你外公……”
在叶母的叙述中,原来魏渺早就找到了自己远在y国的亲人,也就是她的哥哥黑莲帮的老大魏泓。但她因为要嫁给何老放弃了回去,直到后来她和何老离婚了才回到黑莲帮。
但是魏渺怕何宛心在黑道长大影响一生,又故意装病死去让何老接走了何宛心……临走前,将象征黑莲帮绝对权威的玉佩交给了何宛心,也就是叶母。
“为什么黑莲帮一直在找玉佩?”听了叶母的话,叶爵还是有些疑惑。
“舅舅一直想找到我回去接管黑莲帮,我喜欢上了你爸爸,所以没回去见他。他才发布这样的讯息,让别人找到我……”
“原来是这样,那害了我们叶家的人又是谁?”
叶母抬起头,目光变得幽怨深邃了起来,“何秀影还有一个……在当时被称为参谋长的人。”
苏丞的眸子一下子凝聚了起来,隐约流淌着细流。
他的父亲,当时就是参谋长。
听完了叶母的话,苏丞虽然也开始怀疑他的父亲,但他清楚现在的处境不容许他想那么多。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的等着简初晴过来,他们会拖累到她的。
他凑近到叶爵的耳侧,轻轻问道,“你有几分把握打倒这些人。”
叶爵向四周瞥了过去,又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叶母,眼底掠过深重的晦暗,“恐怕,一分都没有。”
他要保护好叶母让她不涉险,所以压根不敢有把握。
苏丞知道他的顾忌,叶母也很重要,“那我们就这么等晴晴过来吗?”
“阿昭,不要管我,不能让你妹妹也陷入危险之中。”叶母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话,知道叶爵的顾忌,她试图说服着他。
“可是……”
“如果我被季佩璋抓了,你们也不要管我。”
听了叶母的话,叶爵一点也不赞同,“妈,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不管她。
“伯母,我们誓死也不会丢下你的。”苏丞跟着搭腔,面色却沉了下来。
他看向叶爵,低低的嗓音哑了下去,“但叶爵,我们必须试一试,是生是死都好过将晴晴牵扯进来。”
苏丞说的话叶爵都懂,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等简初晴来让季佩璋一同捉住了,那时候他们顾忌的会更多了。
季佩璋不会心慈手软,他也不会放过简初晴的。
和苏丞对视了一眼,他们之间衍生出的默契有些莫名,但就是那么的合拍。
苏丞直接拽着围在外圈的其中一人,一个抬脚踢了过去,而后又快速的将他甩到冲上来的几人身上,紧接着对付另外的人。
他整个动作快速的像是电影里的动作片快进了一样,流畅到让人压根没有反应的机会。
叶爵同他一样的动作,一下子也打倒了几个人,但是他需要顾及着叶母,所以波及的范围远没有苏丞大。
季佩璋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像在看戏一样的看着他们。
换句话来说,他是觉得他们最终还是会输,所以简的让他们折腾。
但是菊势渐渐的有了逆转的形式,季佩璋这边的人隐约呈现败式,这让他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嘭——”季佩璋朝着天空开了一枪,又对准着苏丞说道,“我劝你们别挣扎了。”
苏丞勾起唇角薄薄的笑着,又抬腿朝着离得最近的人踢去,像是在朝季佩璋挑衅。他夺过离得最近的那人身上的手枪,指着船上的人说道,“让你的人都住手。”
他原本身上就有伤,现在却还是那么的能打,这点倒是挺出乎季佩璋的意料之外的,但是他有筹码在手里,任凭他们再怎么样也翻不出个天。
不过现在看这样的架势,他不得不站出来阻止了。
“苏丞,你闯过这里杀了我的手下就能逃出去了?”季佩璋极度嘲弄的声音响起,成功的让叶爵和苏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什么意思?”苏丞问道,骨子里透着一股阴沉,似是要挑起了情绪。
“你别忘了这里还有个孕妇,你应该不舍得她死。”季佩璋凉凉的笑着,又朝着刚开过枪的手枪吹着气,然后对准着一直瘫在船沿的怀孕妇女。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女人抱着自己的脑袋,求饶道,一双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她原本想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被人提起。
“苏丞,再挣扎下去我就杀了她。”季佩璋可没有忘记刚刚苏丞对这个女人的在乎,哪怕有一点点和简初晴相似的地方,他都不忍心不救他。
苏丞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哀伤。
如同季佩璋猜测的一样,他确实不忍心了。
“季佩璋,你真卑鄙。”从来矜贵疏淡的男人此刻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控诉着,双目泛着猩红的冷意,他宁愿自己不清醒也想杀了这个卑鄙小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苏丞紧捏着自己的手心,额前全部暴起着青筋,显然压抑了太多的情绪。
“不卑鄙能稳坐督察之位二十几年?倒是你的出现,就让我彻底的毁了所有,还害了我儿子。”季佩璋怒吼道,又阴森森的笑着,“苏丞,束手就擒吧!”
“苏丞,那不是简初晴。”眼见着苏丞即将再次放弃挣扎,叶爵对着他说道,希望他看清楚现实。
他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也只想救自己在乎的人。
“不,我做不到。”苏丞摇头,双目颓败下来,“四年前我没有保护好晴晴让她跳海自杀,四年后我也不能看着任何一个和她相似的女人遭受同样的命运,那是我欠她的。”
“可是……”叶爵本想再说些什么,苏丞打断了他的话。
“叶爵,你不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想到用晴晴来算计我的吗?”他勾着唇瓣徐徐的笑着,无限沧桑。
原本没有人可以控制的住他,只有他自己。而简初晴已经成为了他蠢蠢欲动的心魔,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别人都碰不得。
“对不起。”叶爵道歉着,将他们逼到这个境地的其实是他。
“哈哈哈哈……”季佩璋大笑着,显然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又吩咐着就示意手下捉住了已经束手就擒的苏丞和叶爵。
双手被人制住,那些保镖对他们俩丝毫不客气,一拳接着一拳的打在他们身上。
苏丞原本就受了伤,所以这次被打之后显然气息都已经模糊了。
叶爵比他稍微好一些,只是看着叶母的目光带着些哀伤。
“阿昭,都是妈妈害了你。”叶母挣扎着想要上前,但是季佩璋的人牢牢的控着她。
如果不是为了她,叶爵又怎么会甘心替季佩璋出主意呢?
“妈……”叶爵叫了一声,立刻就有人挥动着手朝着他俊俏的脸来了一拳。
叶母惊呼着,眼泪扑朔朔的落了下来。
“放开她。”季佩璋突然说道,手下放开了叶母。
叶母跑到叶爵的身侧,替他擦着唇角的血迹。她一双布着皱纹的手颤颤巍巍的,好几次都提不起力气。
“妈,我没事。”叶爵安慰道,又朝着她笑了笑。
“都是妈不好,都是我……”
“不要这么说。”叶爵替她擦着眼泪,又再次将她护在怀中。
这一次季佩璋没有管他们俩,只是仍旧拘着苏丞,因为相比给他出过主意的叶爵,他要更看重苏丞一些,毕竟简初晴就是为了他来交换的。
季佩璋的游轮一直停在中央位置没有动过,所以简初晴很快就赶了过来。
彼时她上了船,蔚蓝的大海和天空还有白色的游轮构成着一副美妙的画卷,简初晴却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的熟悉,熟悉到她一闭上眼睛就能像看电影那样清清楚楚的播放出来。
心上仿佛蜿蜒着一个巨大的浪潮,掀起着万丈高的海浪盖到她的身上,那些曾经被她刻意遗忘了的内容,藏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一想起就是席卷心脏的疼痛。
那一刻,从他唇瓣吐出的字眼,还有他毅然抱着别人离开的画面,都成为了扎在她心口的一把利刃,永世难忘。
一帧又一帧,从悄无声息到撕裂心脏。
简初晴觉得一时呼吸不过来,却还是强迫着自己镇定。
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能再强迫她,她也不需要跳海自杀以维护自己的清白。
但其实她很明白,有些事情即使过了再久,也难以忘怀;就像有些人,不是说忘就忘了,说放就能放下。
简初晴此时才看向船上的场景,见到叶爵和苏丞竟然站在同一战线还是有几分诧异的,毕竟根据她之前的了解,叶爵是在帮季佩璋的。
不过在看到被叶爵护在怀中的女人时,她只是递了几眼疑惑的目光,并未深究其中的深意。
倒是叶母在看到她时,眼眸里瞬间又噙满着泪意。
“晴晴……”苏丞轻声叫道,沾满血迹的脸颊看起来有些渗人,简初晴知道那是他的血,挪动了下唇畔还是一言未发。
她上前了两步,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角,带着些咸湿的气味,没入了毛孔深处。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星星点点勾勒出温凉疲倦的光。
以前都是他来救她,这次,就换她来。
苏丞的心口一震,看着隔着一米多距离的女人,她的眉目清冷,唇色呈现着淡淡的绯色,但面上浮现着苍白和不易察觉的痛楚,她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他大概猜出了她的想法,这与四年前的画面重合的太过,她想起了那段往事,于是心里很不好受。
多想抬手抚摸着她的脸,想把她抱进怀里,可是他被人架着,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空气里的氛围只维持了几秒的沉寂,季佩璋就率先开口了。
“简小姐是不是觉得这里很熟悉?”他问道,好笑的看着简初晴,“这里可是按照叶爵的吩咐布置的,与四年前简小姐跳海自杀的地方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简初晴没有回答,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还用得着他提醒吗?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柔弱的女人,不会任人宰割。
“哦,对了,”见她不回话,季佩璋也不气怒,反而指着另一侧瘫痪在地的女人,那个苏丞牺牲自己救下来的怀孕妇女。
“知道我为什么能引来苏丞并且抓住他吗?”季佩璋又问道,而后自顾自的解释起来,“苏丞为了救这个怀孕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束手就擒,可见对于他来说,四年前你怀孕跳海自杀已经成为了他心上最薄弱的一个关键,你是他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