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立伯尔 16岁 艾兰尔纪元125年6月27日
作者:亚利兰斯      更新:2019-08-01 09:04      字数:10455

他完全失去知觉,那一刀使巴德彻底陷入黑暗梦境,梦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向他招手。

“快,准备手术,病人失血过多,非常紧急。”

他在一个陡峭的岩壁上走着,背后有无数哀号的灵魂张大着嘴巴,想叫他回来。但巴德没有回头,只管自己往上走去,这块岩壁当真是高而险峻,使他爬了许久才到达顶端。等终于爬到上面,他看到无数警车和警察围着他,他还很清楚的听到一个少年的哭声,起初声音很小,后来音量愈加增强,接着天空下起了血雨,将其淹没。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东西?”

巴德站在某座大楼其中的一个房间里,窗外,大批大批的游行队伍在主街上走过,一切都显现出喜悦的气氛。主路左边的尽头上,一个带着三重金冠的男子坐在车中,通过打开的车窗向窗外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人们的表情充斥着笑意、怒意、怨气。形成一片情绪的海洋。刹那间,人们倒地而亡。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带金冠的人被一只灰影之爪扼住喉咙,眼皮不再眨动一下。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因为你说的是陈述句。”

他坐在一个监控室的椅子上,观察着眼前监控中的闹剧。好几个少男少女扮演警察和犯人在监狱里为所欲为。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来组织这些疯狂的青少年们。只有一个看起来像观察者的中年男子站在巴德旁边,一起欣赏这些人的表演。这是一个戴眼镜的优雅男子,他长着一下巴蓬松的大胡子,藏在胡子下的嘴巴微微上扬,泛着笑意,看起来对监控中少年们的行为十分满意。

“这是仇恨鬼斧的怒号,你给我看清楚了!”

加德警长将枪口指向他,脸上满是一种对正义的渴望。“你的犯罪时代结束了!”警长边开了枪边吐掉吸了一半的烟。巴德瞬间倒下,感觉自己的身躯融化了,幻化为另一个自己的身形。“战神!”那个人是这么跟他说的。“白教堂,白战神。”他永远不会忘记。

“既然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伦塔了,那么我们还担心什么?”

巴德站在一张圆桌前,看着桌上的筛盅,钞票。围着这张桌子坐着的有五个人。看起来像是坐在首座的人戴着眼镜,眉毛黑而粗,看着十分英俊。左侧坐着一位红风衣,梳蘑菇头的男子,他的腰间还系着一柄斧头,像极了杰瑞团长,此刻这名男子正想打出四个a,以此了结这次对局。右侧的人拿着竖琴,一边转动着淡黄的眼珠一边弹奏着忧伤的弥撒乐曲。还有一个像狼人的怪物,指甲长的能拖到地上。而最后一位,他戴着面具,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一动不动,像脱离了这场游戏,巴德走过去,尝试将他的面具摘下,却没有成功。

“正义也许会迟到,也极有可能会缺席,你说对吗?”

他站在一位手执长柄斧的男人背后,男子站在他面前,没有做任何动作,像是在等待什么。他想拍拍对方的肩,结果还没碰到,男人便转过头,露出比寒冰更加凄冷的笑意。手上挥动起斧头,向他劈来,奇怪的是,男子不仅什么都没砍到,斧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分成两半。这两半斧头飞入浩瀚星空,仿佛行驶在星月长河的两条船。

“当一个人激活出自己的极限,要么成为天才,要么成为疯子。不疯魔,不成活。”

幽灵们开启机甲,在备战区区域等候着,每个在虚无机甲中的幽灵们看起来都对胜利抱有期待,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操控机甲混战在一起。“让我来卖给你们梦想!”一个头戴绅士帽,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在一旁看着众人撕斗,咧着梦魇般的笑容。零件不断地洒落在战场上,机甲一台接着一台倒下,最后有两位飘渺的幽灵站在一堆破烂的钢铁中。一个通体黑色,像沉寂的死神,一个泛着白色银辉,宛如不败战神。

“我儿时一直想要一把长柄斧,因为我想要劈开世间的黑暗。”

一面镜子竖立在巴德眼前,这面镜子他很熟悉,因为这就是他家里洗手间的梳妆镜,平时显得普通,此刻也没有映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但过了一会儿,镜子里的事物慢慢改变了。本来镜子中照着的是巴德,随后,那个倒影将嘴渐渐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成了一副极其恐怖的怪笑男子模样。巴德.立伯尔在镜子中笑了起来,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同时,爱萝雅站在他的背后,无神的看着他……

“有三个人将要跳下杀神之角,辛辛亚提,葛伦王以及,最后一位。”

他骤然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小屋的病床上。

小屋沐浴在不太刺眼的阳光下,没有任何闲人说话的声音,这里显得宁静而祥和,偶尔有一些小飞虫飞过,发出扇动翅膀的声音,巴德看着它们飞出窗外。我在哪儿?我记得我被人捅了一刀,我还活着?该死,本来就恐高,当初就不应该爬上去。比尔里德啊,现在什么时候了,这到底什么鬼地方。他下了床,穿着地板上的一双木板鞋,顺便又看了眼腹部被捅伤的地方,此刻已经被处理好并缠上绷带。谁为我处理的伤口,真奇怪,这地方看起来没有人,可能是出去了吧。

他走出小屋,发现自己身处乡下的荒野之中,此刻他的脚下踩着一条泥泞的小路,弯弯曲曲一直通往未知的地方,不知为何,巴德想沿着这条路走到头,他这么想着,也真的如此做了。两腿开始在泥泞的地上笨拙地走动着,使巴德感叹幸亏自己还记得怎么走路。这条路坑坑洼洼,并不好走,道路两旁的景致全部由稻谷地承包,十分单一而乏味。他耐着性子,继续往前,渴望找到人迹。不久,一块竖起来的牌子出现了,上面用全境通用语写着:欢迎来到努斯镇。

努斯镇?这个地名在巴德想来觉得异常熟悉,我一定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算了,不管这些了,既然有镇子,就一定会有人居住,找到人我就可以问问这个地方到底在大陆的什么位置,至少我得了解这里到底是北方还是南方。他走过牌子,进入这个叫努斯镇的地区。

没走多远,一些小镇里的房屋已经取代稻谷地进入巴德远处的视线中,这让他极为兴奋,于是他开始加速,在这条泥泞小路上疾走起来。但当他离得越近,心中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小镇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

这些死尸一个个无规律地躺倒在一起,脸上不带一点痛苦的表情,仿佛他们死之前亲眼见到了比尔里德一般。巴德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真正的死烬地狱,我必须得离开这里,马上!他惊恐地想着,这里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可他前脚刚踏出返回的步伐,身体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等等,小伙子,别走。”巴德闻言壮着胆子转过身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尸体,它们都不见了,小镇变回普通的小镇,一个老头坐在小镇头上的小屋旁,用扇子驱赶飞来飞去的蚊子。

“过来,年轻人,过来,不用担心,那些家伙都已随主而去了。”老人吃力地站起来,手中仍拿着那把扇子,“跟我来,小伙子,那有家酒馆,我们能好好喝上一杯,顺便聊聊。”老人径直往他所指的那家酒馆方向走去,巴德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老人。两人进入酒吧后找了一张圆桌,并分别在桌旁两张椅子上坐下。

老头随手抄起别桌上一瓶开过的北地纯酿,往原本就放在桌上的两个玻璃杯中倒入美酒。“你绝对很好奇,谁送你到这种荒郊野外的,我理解。”老人一边把酒放在一旁,一边用干涩的嘴唇说:“我现在告诉你,是神明指引你来到了这里,来知晓一切的答案。所有的,一切。”老人说完,往嘴里灌入一小口的纯酿。

巴德看着眼前的酒杯,对其表示厌恶的同时思考着老人方才说的话,最后他对老人说:“我没时间和您打哑谜,我不可能一个人来到这里,到底是谁把我弄来这儿的,这里到底是哪儿?我怎么才能回去?”

“我说过了,神明将你召唤至此,至于这里是哪儿。刚才你看到的牌子上想毕写的很清楚了,这里是努斯镇,变节者之都。”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巴德在心中想,努斯镇,不就是那个活跃于上世纪的神秘组织——变节者的据点吗?我怎么会被带到这里,竟然会到这个地狱之都来。比尔里德在上,我应该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变节者这个词在巴德心中犹如恶魔之词,不光是他,整个艾兰尔的人都是如此认为的。一切缘由于他们在艾兰尔纪元八十年代制造的震惊全境的非自然死亡事件。他们号召当时的所有变节者成员集体自相残杀,造成千人死亡的惨案。从那以后,人们听到变节者就会心中充满恐惧。

他跑了出去,像是躲避一场恐怖的飓风一般,疯狂的往那条原来的小路跑去。即便他感觉腹部的伤口有些疼痛,却不愿慢下速度。“你无处可逃,每个人都要接受接受比尔里德的福音,我们为了完美的社会制度而战斗,牺牲。也不能,差你一个。”从附近的广播中传出一阵沙哑而恐怖的苍老声音,将巴德的恐惧感又提升了不少,再加上身后一些农民大声地嘶吼以及听着像是在追赶的步伐声,他陷入无尽的绝望,无助和胆战心惊。不敢回头,他拼了命地奔跑。

巴德看到了那块牌子,不过几米之远,这使他发了疯的加速,想快点跑出变节者的领地。但他离那牌子的距离并没有因为加速而缩短,只是一直保持着那几米的长度。不进也没退,最后,他实在没有了力气,正欲倒下时,突然感觉头部受到猛烈的撞击,随即整个人都倒了下来,眼睛呆呆地看着逐渐天花板的天空,以及在他面前出现的几个陌生人。“他撞到墙了。”一个男人说。

“快扶他回去,要给他换药了。”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再次昏睡过去,没有再出现任何梦境,他只觉得自己站在黑色丝线编成的无缝大网中,有些透不过气,却又无可奈何。一切都沉寂了,仿佛要永远沉睡。

巴德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他眨巴了几下疲惫的双眼,看着四周,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谁把我从那群恶魔手中救了出来,真感谢他,我终于回来了。他逐渐回忆起遭到暴力村民袭击前的事,夜莺被突然袭击以及自己被捅的那一刀,还有爱萝雅的死。关于她的事,他至今耿耿于怀,甚至一度怨恨到发狂。他后悔自己将机车甲放在了师父那儿,而没有拿回来。我真是个该死的混蛋,我本来,可以保护她。此刻,他根本不想挪动自己的身体,任由自己又一次睡着。

黑暗的飓风在潜意识里无尽的飘过,吹打在巴德的脸上,让其感觉全身有一种带痛感的冰冷。于是他被冻醒,这一回是在早晨醒来,一缕缕旭日之光从黑暗的裂缝照进来,温暖无比。

“你醒了。“巴德把头往右一转,看到布洛夫团长站在他身旁,依然是面无表情。

“团,团长,怎么回事,夜莺、还有杰瑞团长他们……”布洛夫将手指往嘴上一放,示意巴德不要说话,“你要管这些事,安心养好你的病,待会儿会有警察来做笔录,你最好吃点东西,好让自己精神一点。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应该赶紧填饱肚子。”副团长把一个像装着食物的袋子放在巴德病床边,然后便走了。留下立伯尔一个人呆在病房里,让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良久,他也忍不住饥饿,开始吃起布洛夫带来的食物。

吃完后不久,两位穿着警服的警官走进病房,其中一位胳膊底下夹着本子,一只手拿着水笔。应该是做笔录的人,另一个腰间际着把手枪,除了此物再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东西。两个警官各在病床左右找了椅子坐下,那位只带了把手枪的警察用长满老茧的右手拍拍巴德的肩:“别紧张,别紧张,小伙子啊。我是夸得尔郡警局的迪荷.劳伦斯警官,我和同事想找你做个关于‘夜啼案件’的笔录,来帮助我们更好破案。待会儿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

立伯尔看了眼迪荷警官,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健壮男子,金色的胡须和褐色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十分油亮。“好的,警官。”他说。

“好,那我问你啊。夜莺公校发生暴力入侵时,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地下五层的储藏室,和我的学长贝勃巴.因克在一起。”他如实回答。

“这么说你没有经历,或者看到这次入侵的过程,对吗?”

“不完全是,那群黑帮的人到地下室去过,他们想刺杀我,但没成功。”

“你怎么确定那些人就是黑帮的呢?”迪荷发出疑问。

“他们就是。”巴德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们之前杀死了我的,我的同学,我是目击者之一,他们只有杀了我,才不会暴露自己的罪行,所以才会在,在那时候偷偷潜入学校,目的就是除掉我。结果不知为何,却变成了——屠杀。”

“你真的亲眼见到杀害你同学的是黑帮成员?不是,诸如恐怖组织?”

“我当然能确定!”巴德有些生气了,他讨厌这种说出实话被人怀疑的感觉,“你们难以想象他们对我同学做了什么,他们简直不是人。”

“放松,孩子,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还有别的行凶人以外的目击者吗?”

巴德在脑中努力的回想着,很快有了答案:“戴勃,他是我的同学,也是引发这次事件的元凶。那群黑帮的人就是他找来的,你们可以找这个混蛋问问,他绝对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很好,巴德,我们询问完了,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不用担心你的安全问题,有便衣警卫会守在门口。”迪荷给同伴做了个“走”的手势,起身准备离开,“再见,巴德.立伯尔同学。”他们关上门,走出病房。

呵,我可真的不想再和警察见面了。立伯尔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休息。后来发生了什么,在我到努斯镇又被送到医院之前,团长有没有带领疯子团赶走那帮人。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她怎么没来医院看我,是不是有事,还是我不在家这几天,父亲又欺负她了。真糟心啊,估计我回家后又会被父亲胖揍一顿,说来,我也习以为常了。他又想了很多人,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傍晚,护士来给他送饭,他没有什么胃口,但仍然吃了些东西,因为巴德明白自己要快点恢复起来,好投入正常的生活中。但很苦恼的是,他找不到任何一位聊天的对象,布洛夫每次进来,都不说什么话就走了,有时候其他疯子团成员进来只是送完饭就离开,不说一句话。所以没人告诉他病房之外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晚饭后,他一个人呆在空病房中,感受着孤独带来的寂寞。此时他渴望一个人来陪他说说话,随便讲些什么也好,他就是不太习惯这样一个人呆着。

临近快要休息的时间,一个肥胖的身影进入病房,巴德看到拉什校长走到他身边,开口就是一句问候:“你好,巴德同学,诚实的好孩子,你好些了吗?”他臃肿的身躯坐在椅子上,使椅子发出“嘎吱”一声响。“我挺好的,校长。”巴德回应。

“偶,那就好。但你表情看起来有点难看,怎么了,跟校长说说。”

“没,没什么,校长。”不知道为什么,巴德极力想回避校长的话。

“我猜猜,你是不是想知道杰瑞他们的事啊。”拉什问。

“您怎么……”巴德惊讶于校长看破了自己的心事。

“他们说要瞒着你,我觉得,何必呢,你早晚要知道的,早知道反而更好。巴德,请你做好听到事实的心理准备。”拉什看了眼病房的门,又转过头,突然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很遗憾,孩子,杰瑞和疯子团骨干都死了,当然所有黑帮成员也是。警察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校长在说出这些的同时,巴德感觉自己仿佛停止了呼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然后,哎。”校长叹了口气,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几秒后,他选择告诉巴德,“孩子,你的父亲因为你没有回家而对你母亲泄气,将她,啊,诸神在上,你的母亲被活活打死,他自己当然也进了警局,准备接受审判。七神在世,请节哀顺变,巴德。”

这个消息让巴德仿佛五雷轰顶一般,他完全没有想到父亲会干出这种事来。想到自己的母亲没那个混蛋活活打死,眼泪就止不住的留下,最后嚎啕大哭起来。妈妈……

很快他哭昏了过去,期望在梦里,痛苦能得到缓解。

他走在一片金黄的海滩上,黑色的海水不住的拍打海岸,涨起又退落。天空中有两个太阳和两个月亮,其中的一日一月有大半是融合的,融合部分散发出金银混杂的奇特光线。那日月融合光线的直射点,有一位带着面具的奇异男子,他站在远方的黑色海面上,一动不动。

立伯尔慢慢走向对方,海水从他的脚踝漫上大腿,而后漫至腰部,最后流过头部,彻底将他浸没。但是没过多久,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推至海面上,浮立在面具男的面前。

“万物都带着面具,白战神也不例外。”

巴德慢慢伸出手,想将那张面具摘下,他成功了,在摘掉面具的那一刻。男子的身躯化作了黑色海水。一阵阵回音出现,庄严肃穆,像教堂中的弥撒,又像某种誓词。

“我是战神,比尔里德的信徒。我愿意接受死神的挑战,我愿意成为黑暗的对立,我可以切割这个世界,我可以净化这片天地。我将向地狱里冲去,探寻精神的本源,我将会回应主的召唤,投入杀戮的怀抱,一切伪装将被抹去,一切粉饰将被破碎。我是扭曲万物的利剑,又是禁锢自然的白盾,全部的未来,将从此改造。过去的亡灵,也由此召唤。今日伊始,历史改写。”

声音停下了,巴德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具,它变得越来越扭曲,逐渐的,从一张正常人的脸变成宛如恶魔的样子。

但他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而是将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

少顷,天空中的两个太阳先一步消失,天空霎时变暗,好似黑幕拉下,随后月亮也双双消失,整个世界都与海洋连成一片黑色天地。他看不清任何东西了,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感觉似乎有很多湿热的液体游至全身,血腥味扑鼻而来。腿上,有好几只利爪在撕扯着,抓出无数的伤痕并把他往下拉。海水与血液混合在了一起,黑色亡灵埋葬了一切,魂之挽歌在耳畔响彻不休,流着黑血的舞者在海底跳着死亡的圆舞曲。“战败而亡。”海底传来一个声音,其回声九九没有停止,萦绕在四周。巴德滚下了床,感到身心都十分痛苦。不过他自己觉得,心已然死亡。他看着眼前的世界,皆为黑白组成,再没有往日的色彩。

良久,他猛然惊觉,自己又被人带到了别的地方,此刻他坐在一条封闭的走廊上。在他左侧的墙上,用鲜红的血液写着四个大字:向死而生。底下还有一个血色箭头,指着前方。

巴德并不想立即往前走,此刻他的心中充满疑惑,更多的是伤痛,来自于母亲和杰瑞的死。虽然他的世界渐渐重新恢复了色彩,他还是觉得无比悲伤。即便知道这样下去毫无结果,母亲无法死而复生,我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他想着,我必须继续努力,我要继续学习机甲,成为机甲大师,使立伯尔家族获得荣耀,这才不会让母亲失望。至于父亲,我受够了,愿影王把他抓走吧。想到这,他爬了起来。

我首先得离开这里,他跟着箭头,往走廊深处走去,远处时常有陌生的惨叫,让巴德有些胆战心惊。但他还是坚持走着。这条走道很长,足足走了几百米,巴德才到了尽头的破旧小门,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打开了它。

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形物体出现在他面前,起初巴德吓得后退了两步。后来见物体不动,他大着胆子走近看了看,惊愕的发现这是一个全身上下插着水笔并且膝盖钉在地上的裸体男子。更恐怖的是,当巴德靠近他,男子竟然说话了:“快,快点离开这里,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只能,逃!千万别变成我这样。”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男子焦急地说:“快,他来了,快去躲起来。”巴德也顾不上男子,径直躲到附近一个讲台的反面。脚步声越来越近,立伯尔壮着胆子稍稍探头去看来者是谁。

一个穿着西装,梳着平头的高大男子打开右侧的另一扇门走了进来,整了整西装,他对跪在地上的人说:“我来了,宝贝。”他走到裸男的身后,抓住对方头上的一只水笔,用力往下按。被施虐者痛苦的惨叫着,让巴德听着十分揪心。

“偶,别叫了别叫了,听话,亲爱的,为什么不做一道安静的题目呢?我可以明白你的痛苦,教育部从来不会好好对待你。他们从来不会欣赏你,只是把你当成,选拔的工具?天啊,这个世界到底局限了多少你的美丽?但请相信我,教育这张网下,总会有个洞能透出你的本质和优雅,那是我用水笔为你勾勒出的,放心享受吧,等着,等着,成为一个答案。”裸男头上的水笔被生生全部插入脑中。最后停止惨叫,倒在地上死去了。

“现在,你可以解脱了,我已经解出了你,你,完美了。希望这次我没有忘写答。”高大的男子将那个已经死了的可怜人从地板上拔了起来,放在肩上抬走了。讲台后,巴德一直憋着没有发出声音,此刻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以确保那个人已经走远。巴德将头先探出讲台,后慢慢移出了整个身子,并走向那一扇门。缓缓打开后,他倒吸一口凉气。门后又是一条直道,这条直道的两侧,“站”着两排半腐烂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用红笔串成的链子,链子下面挂着一本本破旧的教辅资料,有很多都是十分有名的教辅书,这些平时让考生感到无比恐惧的东西,此刻挂在尸体上显得更加瘆人。

立伯尔关上了门,心脏不断地狂跳,而后,他绝望地坐在门口,心里在今天第二次充满无助的感觉。他开始问自己什么人会把他送到如此恐怖的地方,自己明明在医院昏了过去,为何醒来却来到这个人生中的又一个地狱。我必须离开这里,可是,我要怎么通过这样的走道?

他索性先这样坐着,最后终于决定,一口气跑过这条走道。于是巴德再次打开门,同时打开的一瞬间,闭上双眼快速的狂奔了出去,有时候因为偏离他会撞到一些尸体,但他并不去看它们,只是稍微睁开一丝眼皮找到方向,然后继续往前跑。为何还没到,他在心里问,怎么这么长。最后终于跑到尽头,他觉得自己仿佛跑了一年。

他在尽头撞上了一扇门,迅速拉开,巴德赶紧离开了这条地狱般的走廊。双腿意料之中的一软,他坐在这扇门门口,并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一次他来到一条双向走道,走道两侧有许多个房间,让巴德不知道自己应该选哪一个。接下来我要往哪去?他在心里问自己,怎样才能躲开那个恐怖的家伙,怎么才能离开这里?该死,没一点头绪。

巴德再次环视了一下这条走道,终于他发现了一块指导牌。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他急忙起身查看,想了解一下主门的方向。

指示牌的最上端3f显示这是这座建筑的第三层,3f下面写的男病房让巴德了解了这层楼的房间是为某些男病人准备的。但这些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他迫切想知道这层楼可能的大门的方向。左侧,他惊喜地发现指示牌上画着一个往左指的箭头,写着通往大门。右侧,则通往女病房。

巴德在心中感谢天上七神,随后往左侧跑去,但没跑多远,一阵脚步声和一句甜蜜的话语伴随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起出现在巴德的去路上:“又一道题目送上门了,请站在那里别动,好吗?我喜欢徜徉题海的感觉,它使我淹死而获得新生。”立伯尔怎么可能傻站在原地,他只是一边在在心里咒骂,一边极不情愿的往女病房方向跑去。

“偶,不,请你别走,宝贝。作为一道题目,你从来都不会解开自己,你们永远没想过彼此求助,只是被考生们利用不是吗?让我来帮助你,亲爱的。”诡异的话从身后传来,让巴德加快了喘气和逃亡的速度,通往女病房的路有好几道弯,好在只有一个方向可走。但麻烦很快就来了,他被一道锁住的铁门拦住了去路。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宣告死神将至,情急之下他快速进入右侧的厕所,锁住门后才停下来喘气休息。

“快点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里,我不可能弄丢你所在的那张卷子,老师,请相信我,我真的把作业带来了,我没弄丢,我犯过好几次这样的错误了,早就引以为戒。偶,找到了,你在这里。”厕所的门发出再平常不过的开锁声,但在巴德耳中却像死烬的丧钟。诸神救我,他急切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最后惊讶地发现还有另一扇进入厕所的门。他迅速通过这扇门来到另一边,身处于另一条陌生的单向长廊,他别无选择,往长廊尽头狂奔过去,一路上很顺利,那个脚步声消失在巴德耳畔,令他安心不少。没多久巴德发现了一座楼梯,怀着逃出去的希望他下了两层到达一楼,感谢诸神,巴德看到主门就在前方,在他目光可及之处向他招着手。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快,我得出去,我要去找师父,妈妈不在了,团长死了,他现在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至于谁把我弄来这里,谁管他呢。巴德冲向大门,向着自由奔去,但恍惚间,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出现在门口,往他这里冲来。立伯尔惊慌的回头,却发现有几个身着同样衣服的人也从来的地方跑了过来。很快,巴德被好几个人撂倒在地,他企图反抗,却发觉是徒劳无功,渐渐地,周围的一切搅成了浑浊的一团,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疼。该死,比尔里德,救救我。

他感觉到一个针头插进他的脖子上,他叫不出声,因为他的眼前又陷入那片黑色汪洋中。海洋里又是一场亡灵的盛会,这一次,他看到一群亡灵在埋葬一个金头发的紫衣男子,巴德就这么看着,不发一言。

看着看着,他觉得脸庞一阵凉风吹来,不久它仿佛更近了一般,吹的越来越猛烈,“啪”的一声,巴德被一记耳光打醒。他睁开本来紧闭的双眼,世界恢复了一丝光明,一个头顶灰色卷发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刚才的猛烈一击想必就是此人所为。

“嘿,你能睁开眼睛吗?我希望你可以……偶,看起来有人催眠了你,嘿,我来帮你。”男子从腰间掏出一个类似电击棒的东西,在巴德身上电了一下。一瞬间,在电流刺激下,立伯尔立刻清醒。同时感觉浑身发麻。

“很好,你醒了。完美,这样你才能听见我说话。”男子抹了抹卷发,继续道,“巴德.立伯尔,夜莺公校疯子团成员,dbr机甲师,呵,不错的头衔。但最终还是被送到了,这里。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让我告诉你,巴德,你现在身处尤卡纳精神病院,首都最大的精神病院。”说完,他还指了指门上的某个无皮人脸标志。

我在精神病院?巴德觉得难以置信,为什么我会,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似乎很疑惑。”男子笑了,“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呢,很简单。由于那起‘夜啼’事件,警方调查了袭击者,发现竟是邪教成员,哈,更戏剧的是,他们发现疯子团中也有该组织成员。这些人专门控制并毁灭其他人的精神,鉴于此点,大部分幸存的疯子团成员接受了心理评估,结果许多人都测出有精神疾病。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巴德.立伯尔,而且,你的情况似乎更严重啊。”

怎么可能,巴德想张口争辩,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讲话。我没有精神疾病,我不是精神病人,该死的。你们没有权力把我关在这里,你们没有!

“接下来我们会给你做康复治疗,包括噩梦测试等,希望你不要反抗。待会儿会有人送你去病房,每天都会有工作人员给你送三餐,解手的地方在每层楼最左最右侧。有什么问题可以按铃,另外,不要去招惹一些特殊的病人,他们可能会一刀杀了你。最后一点,不要想着逃出这里,那没有任何意义。

我没有病,你们这群混蛋,我受够了,快放我走!

但他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一位工作人员将他推走,当他要离开时,男子对他说:“巴德.立伯尔,别在心里想你没有心理疾病。在一群精神病人里生活如此久,你怎么证明你不是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