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荣国军队阵列前百步距离,楚立停下了脚步,手持令牌,静心等待。
此时,陡然起了一阵风,顿时四周尘土飞扬,被烈日炙烤许久的灰尘飘落在士兵的脸上,也落在楚立的脸上。
一种似有若无的热感顿时拂面而逝,曝露在烈日之下,楚立的额头上很快冒出了几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背后的衣服也被汗水完全浸湿。
一阵微风拂过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热风扑面而来,一些风沙飞入眼睛,楚立只好伸手揉一揉眼睛。
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王奕柏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坐在一匹黑马的鞍背上,俯视楚立,脸上喜忧参半,让楚立甚是不解。
“殿下?”。
“楚立,你这是做什么?”。
“殿下,我正要问,您这是做什么?”。
王奕柏轻叹一声:“父皇派我前来平乱”。
楚立眉头一皱,心中疑道:皇上不是不让他前来吗?为何现在又会派他率领大军前来平乱,皇上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解之余,他仰头禀告:“殿下,并州城内并无叛乱,心有不忠的反贼或被斩杀,或被收监,我正打算护送西楚世子入京,顺便将反贼押解入京,由陛下发落”。
王奕柏闻言一喜,从侧面暴露了他不喜战事的本心。
随后,他脸色一沉,一脸无奈地说道:“父皇有旨,并州守军一律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什么?殿下,士兵们都是无辜的,将他们尽数处置了,恐怕后患无穷啊”。
“这楚立,皇命不可违啊”。
突然,一阵马蹄声徐徐袭来,傅衡一脸得意地出现在王奕柏身旁,他瞄了一眼楚立,随后朗声说道:“楚立,陛下早就有旨意命我前去并州西城外的西楚军营传口谕,命镇军将军边延宣出兵平乱,只是西楚世子借故推脱,陛下只好命哲王殿下亲率大军前来平叛”。
“侯爷,并州根本就没有兵乱,何以有平叛一说?”。
“季王谋反早已证据确凿,并州守军都是他的士兵,自是以谋逆论处”。
“侯爷,这未免太过武断了吧,难道就因为季王一人的狼子野心,便要并州十万将士陪葬吗?”。
“这是陛下的旨意,你难道要抗旨不成?”。
“楚立不敢,只是并州反贼都以伏法,还希望殿下能够撤兵,将反贼送京查办,至于无辜的士兵,待禀明陛下之后再从轻处理”。
王奕柏心一软,看了一眼傅衡,见他依旧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傅衡却把心一横,置手于空中,下令道:“全军听令,准备进攻”。
楚立刚想说些什么,傅衡全然不理,他只用余光瞥了一眼楚立,然后又大声喊道:“轻弩营准备”。
王奕柏的态度十分为难,他不阻止也不言语,只是不断地逃避楚立追责的目光,之后,他干脆向依旧按兵不动的士兵投去默许的目光,楚立这才明白,皇上定是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在王奕柏的身上,而且照目前这个局势看来,皇上是非要屠了并州城不可。
虽然楚立不太理解为何皇上这次表现得这般决绝,或许是因为季王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林越在城内的原因,更或者是因为并州西城门外的十万西楚军,但是楚立很明白,并州十万守军既然选择了相信自己,那自己的“坏习惯”就不能轻易改变。
“殿下!”。
楚立抱着最后的希望又叫了一声王奕柏,希望他能就此清醒过来,但是王奕柏在接受了楚立的求助眼神的情况下,还是决然撇过脸去。
这一下,楚立彻底失望了,他不知道王奕柏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他现在已经想得很明白,要救并州将士的性命,就只能靠自己,还有还有林越。
傅衡似乎非常满意王奕柏的表现,他向王奕柏微微颔首示意,随后警告道:“楚立,大军即刻攻城,你还是回到营后吧,免得被误伤了”。
这时,王奕柏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他向楚立投去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目光,让他赶紧进入军营后方,他似乎想要以此来消减内心的愧疚之感。
从王奕柏的眼神之中,楚立看得出他内心的纯良。
他现在也无法揣度致使王奕柏变成这样的原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回去并州城,与十万将士一同守城,这是目前他能信守承诺的唯一途径。
“不必了”。
楚立满是失落地看了一眼王奕柏。
“殿下,我答应过并州的将士们,朝廷会还他们一个公道,既然陛下执意要将他们按谋逆罪论处,那楚立自然也成了与叛军勾结的罪人,只好与他们一同受死”。
王奕柏闻言一惊,眉头紧皱,怒吼道:“楚立,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楚立的话,傅衡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唇角微翘,极力掩盖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厉声质问道:“楚立,你这是要造反吗?”。
“侯爷慎言,楚立是红衣使者的指挥使,何来造反一说”。王奕柏斥言道。
他立即翻身下马,徒步至楚立身前,轻咳两声,细声劝道:“父皇早在你出京之前,就已经调集了兵力准备拿下并州,派你来只不过是想给王义洛使一个障眼法,并州十万守军绝无生还的可能,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做无谓的抵抗了”。
楚立眉头紧锁,细思片刻,方才明白,从季王事败之日起,并州就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皇上派自己前来并州,应该是希望自己协助林越逃离并州,看来皇上既知晓了自己与西楚世子的情分,同时心里也忌惮西楚军的威名。
想明白这些,楚立冷冽一笑,用极其寒冷的目光注视着王奕柏:“殿下,就算陛下心意已决,但您应该明白,士兵们是无辜的,他们不应该因为某个人的个人私欲而白白葬送了性命,还背负永世的骂名”。
“他们是季王手下的兵,以谋逆论处也并无不妥”。王奕柏淡淡说道,言语之间却底气不足,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直视楚立的眼睛。
楚立朗声一笑,随后仰天长叹一声:“楚立不该让殿下为难”。弹指一挥间,他放弃了挟持王奕柏的念头。